越盡山勉強忽略不适和警惕,跟着林姑娘步入院中。中央那人身材并不高大,穿着綢緞,是一個普通的富商打扮。
林姑娘不語,緩步走上前立在那富商身後,存青姑娘也緊随其後。越盡山站在原地,那人轉過身,是一個長得頗有些慈祥的老頭,年約五旬,長長的胡須銀白。老頭端詳了他一會,忽然笑開:“你就是越公子罷?”
越盡山連忙行禮:“小子越盡山,拜見伯父。”
老頭笑眯眯扶他起來,說:“不用,我這個人最不注重虛禮了。這位就是我女兒。我聽說你和小女緣分不淺啊?”
越盡山隐約聽到了林姑娘冷哼一聲,但是他現下緊張地很。什麼意思?雖然他心有一些想法......但是他與林姑娘也就一面之緣,至多、至多被林姑娘塞了塊玉佩,怎麼就快進到被她父親質問了?越盡山冷汗涔涔,連忙擡頭看林姑娘,試圖得到一點提示,卻見她站在那裡似乎更生氣了,冷臉抱手。
老頭順着他的眼神往後一看,十分寵溺地笑道:“越公子見諒,我是年紀大了才得這一個女兒,十分嬌縱,少了些禮數。”
越盡山心想,豈止是林姑娘言行不羁,他感覺這一家子都奇怪的很,面上卻隻是陪笑,輕聲道:“我與林姑娘是一面之緣,不知伯父的意思是?”
老頭徉怒:“這裡又沒有外人,你說話這樣唧唧歪歪做什麼?我知道,她送了你一塊玉佩是不是?”
越盡山這下隻好老老實實從懷裡掏出那塊錦緞:“在這裡。”
流光溢彩的錦緞打開,裡面正包着一塊金鎖和林姑娘送的那塊玉佩。
老頭這下卻愣住了,一轉頭,卻見林姑娘神色冷怒,惹不起她,隻好問越盡山:“這塊玉你可曾貼身攜帶?”
越盡山覺得有點窘迫,這裡這麼多下人,林家幾個人卻如同這裡是密室:“自然是的,這玉佩貴重,我怕不小心丢了。”
老頭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又說:“你可知這玉是我早逝的夫人留給她的,十分珍貴,是要送給未來女婿的?”
越盡山覺得這人講話也太不叽歪了,一下信息量大得快把他砸暈:“我,小子不知。”
老頭似乎懶得周旋,直接問他:“你可願娶我女兒?”
越盡山愣住:“伯父,我這?伯父,我們還不了解......”婚嫁之事不是要三媒六聘、父母之命麼?怎麼可以如此莽撞?
老頭神色也冷淡了些,這下看起來真的與林姑娘看起來有些像,“我不會讓女兒嫁出去,你若是愛她你就入贅,從今往後你住我家也可以,你們二人自己搬出去也行,不能離我太遠。我就這一個女兒,你知道的。”
越盡山覺得自己簡直是不知所措。什麼就入贅了?他與林姑娘......他愛林姑娘嗎?想到此處,越盡山突然擡頭去看林姑娘,林姑娘也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老頭說:“你不用想太多,我命數将近,你拿了她的玉佩就是她的人了。你若是同意與她成婚,我能見女兒幸福,自然不會虧待你們;若是你不同意,便算她看錯了人錯付了真心,我不放心她自己在這世道,你背棄承諾,我們一壺毒酒一同赴黃泉。”
越盡山駭然而驚,轉頭看林老爺,卻見他一臉認真不似作僞,周圍的奴才都宛如沒有聽到,肅穆順從地聽着主人的吩咐。他往後看正與林姑娘的眼神對上,她聽到共赴黃泉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眼神反而柔和了不少。林姑娘她......竟然啊這樣愛慕他,甘願與他一同去死?
越盡山覺得怪異,林府一家都不像正常人,可是那些不正常完全掩不過“共赴黃泉”這幾個字的震蕩,掩不過林姑娘對他深沉愛意的震撼。越盡山心髒砰砰跳,既害怕又感動。越盡山也覺得自己怪異,話本裡的書生小姐海誓山盟他也就一看而過,可是林娘子同他說“共赴黃泉”…似乎是更真摯的情話!
他一咬牙,跪了下來,濺起一點塵土:“林伯父,我願意娶林姑娘。隻是您不問,我卻不能不答。在下越盡山,是燕城人,今年十七,家中父母......”他還沒說完,就被林老頭打斷:“我知道。”越盡山擡頭,隻見林老頭看着他神色複雜,眼神中似帶憐憫:“我去過燕城,那裡景色很好。這就夠了,多的我們不用知道。不用這樣看我,我們林家就是這樣,你之後會習慣的。”他這才伸手接過越盡山手上捧着的一金一玉,問:“這塊金鎖是你的?”
越盡山有些羞愧:“這是我母親所留。我們家家産不豐,我身上财物貴重的就剩這一個,隻怕給不起林姑娘豐厚彩禮......”
林老頭笑了一下:“彩禮?不用。既然是你入贅到我們林家,是不是應該我們給你彩禮......”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回頭看林姑娘。林姑娘這時候才神色緩和,微微帶笑:“那是自然。”
越盡山連忙道:“不用不用,這,哪有這樣的規矩?”
林老頭笑道:“你就拿着吧,日後後悔了還能有點錢買塊好點的絲綢擦眼淚。”
越盡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呆了一會,忽然極其鄭重地跪直了,對天起誓:“我越盡山承蒙林姑娘與林老爺錯愛,能與林姑娘結為夫妻是萬分幸運,我對天起誓一生一世對林姑娘好,絕無二心,絕不食言!若有違誓,五雷轟頂!”
林姑娘十分感動,幾步上前把他扶起來:“夫君快起來,何必立這樣毒的誓言!”
越盡山呆住:“什、什麼!林姑娘、不可!咱們雖然有此約定,但是并未辦婚禮,你我二人還不算真正的夫妻,不可以如此冒進!”
林姑娘皺眉:“婚禮?”
林老頭點頭道:“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那個,你之前見過的。”
林姑娘搖頭:“我不信天地,也不想拜高堂。越公子,”她輕輕擡起越盡山的臉,“咱們就夫妻對拜,就算成了夫妻了,可好?”
越盡山覺得林姑娘身上有香氣,香得他頭腦不清,勉強找到一點神智:“不行,那也太委屈你了......”
林姑娘輕輕一笑,說:“不委屈,夫君你就依我吧。”
越盡山哪裡還能有意見?隻是一味點頭。
林老頭看他二人,忽然歎口氣搖頭:“越公子,你做事也太正經了,這樣不好。”
不好?什麼不好...正經不好麼...不對,他也算正經?他隻是比較正常罷了......
越盡山隻覺得一切都像夢一樣,恍恍惚惚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