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盡山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和林姑娘成家。成家第二天，林姑娘就要帶着他住到城裡。

“什麼？！你們要搬到城裡？”林老爺大吃一驚，十分不高興，“我就是不想你離家才許你找個…找越公子做上門女婿，現在你要和他搬出去？”林老爺吹胡子瞪眼。

林姑娘卻不以為然地看他一眼，說：“隻是搬到西子城城而已，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給我們買個大宅子住。我們都住在林府多沒意思，我倆新婚夫妻幹柴烈火的……”

“林姑娘！”越盡山原本站在後面，一下臉色爆紅一把抓住林姑娘的袖子。

林姑娘皺着眉頭看他：“怎麼了嗎？你對我們出去住也有意見？”

看來林老爺真的是很縱容林姑娘，她簡直是說一不二，不管是老爹還是新婚丈夫，都隻能被她壓制。越盡山沒有話說，隻好和白老爺一樣閉嘴了。

林老爺看上去氣的快背過氣了，但是很快又深呼吸調整好了：“好吧好吧，你既然這樣想我也不能有什麼意見。但是你知道的吧，你們如今是夫妻，兩個人要平等，要互相愛護，不可以欺負對方，不可以獨斷專行……”

越盡山臉還紅着，連忙保證：“嶽丈大人放心，小生發過誓，一定會尊重娘子，與她相敬如賓！”

林老爺怪異地看他一眼，說的是你嗎？不過他也隻好點頭：“好，那你們去吧，有空常常來看我。”

越盡山連忙點頭，家裡奴仆再多也是比不上女兒，林姑娘執意要搬出去壓根沒和他商量，但是他也算拐走了人家女兒，以後肯定是要常來陪伴林老爺的。

兩人再趕也是要收拾東西的，林姑娘堅持一個随從都不帶。她非常認真地說:“我們家就是隻能有我們兩個人啊，我們才是夫妻。”越盡山還能拒絕新婚妻子？隻能連連稱是。

二人打了包袱共騎一馬，到西子城城門時已是傍晚時分。護城河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夕陽，護城河周種了一圈柳樹，春風吹拂下在地上柔美的影子宛如美人。越盡山全是北方人，來這江南也算是見了世面，竟然真有這樣溫柔的景色。

西子城是南方富庶之地，此地水運交通方便，南來北往的商人皆在此落腳，遠遠就見城中熱鬧非凡，越盡山忍不住道：“真是難以想象，我就要在這裡定居了。”林姑娘微微一笑，問他：“你喜歡這裡嗎？你如果不喜歡，咱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住。”越盡山連忙點頭：“我喜歡！這裡是你的家，我怎麼會不喜歡呢？”

林姑娘真切地高興一點：“隻要是我的家，你就喜歡麼？”

越盡山點頭。

林姑娘笑的更開心了。西子城城自然很好，這是她留給越盡山的最後一段時間。不過也不算太急，足夠兩人把這座城逛完。

越盡山帶林姑娘進城，原本打算先找個客棧，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林姑娘對西子城也不算陌生，他忍不住好奇問：“林…娘子，你從前常來西子城城裡逛嗎？我聽說江南閨秀許多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林姑娘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後笑了：“是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是從前南方太亂了，女孩子們上街危險。如今太平盛世，早就沒了那麼多束縛。”她往下一掃，“你瞧，雖然不多，但是街上也是有未婚女子的。”她想起來什麼，又說：“對了，咱們既然已經成婚，你就不要叫我林姑娘了，叫我娘子，或者我有名字嬌容。我不喜歡林這個字，你以後不要這樣喊我。”

越盡山嘗試理解：“嬌容？哪兩個字……這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麼會不喜歡林啊，林老爺看起來對你很好啊。”

林姑娘白他一眼，問：“對我好？那我就得喜歡這個字了？你和誰親近啊越盡山？”

越盡山隻好低聲道：“好娘子，我知道了，我不這樣喊你了。”越盡山答應成親答應得太倉促了，現在才發覺林姑娘似乎性格過于強勢了。他原本心裡有點生氣，但是林姑娘生氣的時候面容格外生動，吐氣如蘭，瞪着眼睛看他的時候也漂亮，他就又沒那麼氣憤了。

美人總是有脾氣的，尤其是這樣富貴人家的美人——而且還看上了他。他其實不是因為這些外在條件就原諒林娘子，隻是這樣無端的消氣，他總要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兩人興沖沖進城，然而到了繁華的城市越盡山的馬卻不得不越走越慢。城南的林家像鬼魅幻影，脫離了現實，幽深的庭院、怪異的關系、情深的娘子，那些猶如弱水一樣綿密窒息的緊張都隐退，轉而升起的是更現實、更難堪的問題——他沒錢了。

越盡山其實已經窮了很久了，不過他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沒錢住店就找個茅草屋湊活一晚，沒錢吃飯就去人家店裡幹活抵債。這也是為什麼他越走越南，南方氣候溫暖，他不用因為住不起店而凍死。他并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十分潇灑自由，這就是他向往的大俠生活。不過如今似乎不行了。

他一下身上背負了另一個人的生計，他可以流浪街頭，總不能帶着娘子露宿吧？

人窮的時候是可以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