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華書驚恐地往後跳了半步,捂着腦袋控訴道:“你怎麼能剪我頭發!”
季尉不明所以:“一縷頭發而已……”
華書氣得眼睛都紅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除了夫妻結發,怎可輕易損毀?!”
路風耀:“呦,你小小年紀還知道結發夫妻的說法啊?”
華書面上一熱,這些自然是周媪她們在她耳邊念叨的。但是身體發膚不可損毀卻是自幼就刻在她心裡的規矩。
這邊塞之地也忒蠻荒了一些,男男女女打耳洞戴耳飾也就算了,長安也有女子為了美觀帶珥珰的,可怎麼能随随便便剪他人的頭發呢?
秦泰則嘿嘿一笑,有些猥瑣地眨了眨眼:“那你就當是結發做夫妻了!咱們将軍英明神武,也不算委屈了你不是?”
眼看華書瞬間臉色暴紅,雁守疆趕忙解圍:“好了!你别跟他們一般見識,戰前合發是武威的規矩,意喻同生共死,沒有旁的意思。”
華書嘴中嗫喏兩聲低下了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季尉此舉,是真的把她當自己人。
而她,卻注定要辜負他們了。
等他們此戰結束,她應該早就帶着曹襄的屍首回去了,她是個不擅别離的人,也許等不及他們戰勝歸來,她已經轉道回長安了,此生,可能都難有再見之期。
一個時辰後,目送大軍拔營離去,華書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程韌走了過來。
“郎君,已經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啟程。”
華書展開輿圖,冷冷地看向西北方向,下令道:“出發!”
朔風撕穹廬,萬騎埋骨處。
浚稽山位于漠北要沖,山體如天然城牆,峽谷又似咽喉鎖鑰,東窄西擴易守難攻,曆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去歲,曹襄便是埋骨于此。
她隻知道曹襄的埋骨地位于東側峽谷的一棵百年古樹之下,立有一塊巨石做碑。
如今到了實地,華書忍不住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忍不住想要罵人!
這也太難找了吧?!
滿峽谷裡樹少說也有數百棵,個個粗壯參天,她怎麼知道哪一棵是百年古樹?
她原本想着,人少目标也小,自然就更安全,可現在看着自己手下稀稀拉拉的一百人……
立在峽谷裡渺小的足像一隻隻螞蟻。
可找吧!
留了十人跟着華書,其餘人等三人一組分作小隊,開始了樹海巡查。
足足大半天過去,衆人找的人困馬乏,本來就疾馳了半日加一夜,程韌原本想的是盡快找到盡快返程,如今也不得不收攏人手休息一夜,否則衆人疲憊之下也難保華書安危。
安排好輪流巡夜,衆人紛紛倚着樹睡了過去。
華書抱着雙膝坐在樹下仰望着天空,不知雁守疆等人現在如何了?
漫天的星光,襯得夜色沉靜如暗河,華書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飽睡一覺,衆人精神煥發,效率也高了許多,終于在又花了半日的後找到了位置。
華書靜靜地看着眼前躺倒在地的‘百年古樹’樹幹和被樹幹擋住了一大半的巨石,忍不住扶額。
原以為終于得見姊夫之墓,她必是要大哭一場的。
可現在……
華書皺着眉,雙手叉腰,擺了擺手,下令衆人開始動手。
直到一個時辰後,盔甲連着枯骨映入眼簾。
那個送了她第一匹小馬,親自教她如何上下馬的外兄,那個曾經掐着她臉威脅她不許再跟着阿姊睡覺的姊兄,那個英姿勃發說着自己血戰沙場的理想的大漢平陽侯,随着時間的推移,化作了一副枯骨。
盔甲因為缺少桐油養護,在泥土的侵蝕下鏽迹斑斑,緊緊貼在他的骨骼上。
華書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竟生出一種這不是曹襄的恐懼感。
直到衆人一點點清理幹淨盔甲和白骨上的痕迹,程韌從盔甲和衣物的縫隙裡摸出了一枚玉珏。
再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
華書一點點擦掉玉珏上和着曹襄血肉的泥土,眼淚終于如決堤一般落下。
正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哨音響起。
華書滿是淚水的臉上頓時神色一凜,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有敵襲?”
來不及多想,幾人匆匆收攏曹襄屍骨,快速向着峽谷外側走去,示警的傕枭也匆匆向内與衆人會合。
“郎君!三七在高處觀察時發現五裡外有一支千騎的匈奴騎兵,帶有狼旗!”
狼旗!
匈奴王庭,大單于呴犁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