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被帶走後,窦遠下令全府上下不得随意出門,窦苒苒閑來無事,正好給母舅家準備禮物。
她知道姜百道家裡不差貴重物事,便隻撿那南邊沒有的果品點心,時新宮花,文房四寶等,按照母舅家長輩子弟人數,準備了個遍,隻是一直沒機會送出去。
如今得了機會,便先将憂慮放下,興沖沖地帶着安喜樂出門,先是去碼頭找了姜家的商船,好好的請人将家信和禮物帶回江南,又去保濟堂看了奶娘,還請樂兒娘的藥錢,又留了個銀祼子做後續的治療費用。
樂兒心裡感激,嘴上卻說:“就當我跟小姐借的,從月錢裡扣。”
寶濟堂就在東市口,既然來了,難免要在東市裡轉轉,看到賣糖人的,窦苒苒想起第一次見到花兒,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意。
那日若不是花兒及時發現窦芷柔在她酒裡動手腳,隻怕她現在早已身敗名裂,都還沒感謝那個小奶包呢。
也不知道花兒回去有沒有告訴哥哥,時玉有沒有為難她?
從前她沒銀子,如今有個母舅家的賀禮,手頭寬裕,見到什麼新鮮的都想買下來給小奶包,逛着逛着,四個丫頭的手都堆滿了吃的玩的。
“小姐,咱們這是要幹什麼?”小管家婆夏安不贊成地怒視主子。
就算現在有了錢,她們也不該這麼浪費。
窦苒苒看見什麼都覺得花兒會喜歡,回頭一看,自己也笑了,“不知不覺竟買了這麼多?不逛了,咱們回。”
幾人上了馬車,窦苒苒吩咐張成,“去忠勇侯府。”
張成和安喜樂都一臉意外地看着她,樂兒更是提醒道:“小姐,按規矩,咱們是不能私自去侯府的。”
窦苒苒笑道:“我不能去,沒說你們不能去,我就在馬車上等着,你們把這些給花兒送進去就出來。”
衆人這才安下心來。
到了侯府後門,窦苒苒果然沒有下車,着張成幫幾個丫環一起将散碎玩意包了幾個小包袱,從小門送進去。
可是她等了又等,也沒等到幾人回來,正疑惑間,忽聽有人敲了敲車棱。
第一次窦苒苒沒理,再敲時,她才小心翼翼地掀開點簾角,向外一看,時玉正拎着個小包袱,抱胸站在馬車外,安喜樂則遠遠站在一邊,神情無措地向她們看過來。
許是在家的關系,時玉沒戴冠也沒戴襆頭,隻高高吊起馬尾,發尾散開,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疏離,多了幾分風流倜傥,窦苒苒被這賞心悅目的一幕迷住,有些愣怔。
不知是不是她眼中的贊歎太過直白,時玉被她看得臉熱,闆着臉輕咳一聲。
窦苒苒恍過神,若無其事露出一整顆腦袋,兩隻小手扒着窗框,向時玉腳下看去,“花兒呢?”
時玉沒理,隻是斜睨了她一眼,從包袱裡拿出樣東西,“這是什麼?”
“糖人兒呀。”你不是見過嗎?
“我上次好像說過,不許她吃糖。”
窦苒苒垂下腦袋,這幾個丫頭真是辦事不利,隻悄悄的跟門下說是給小小姐的,偷偷送進去不就好了,怎麼還被時玉發現?
時玉将那用紙包着的糖人扔回車裡,又從包袱裡拿出個東西問:“這又是什麼?”
“波浪鼓呀。”窦苒苒擡起頭,接過撥浪鼓搖給他看,“你不會連波浪鼓也不認識吧?”
“花兒快六歲了,不是六個月。”
“哦。”這次不用時玉扔,窦苒苒自己将波浪鼓扔回馬車裡。
“這個呢。”時玉拿出個花裡胡哨的哨子。
“泥叫叫,你看是這樣吹。”窦苒苒憋得滿臉通紅,使出吃奶的力氣,才發出一聲如鬼哭般的嗚咽。
“這個呢。”
“小瓷免。”
“紙鸢。”
“孔明鎖……”
看着自己精心挑選的小玩意兒一樣一樣被扔進馬車,窦苒苒越來越委屈,眼淚在眼圈裡打轉,還癟着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許是她這楚楚可憐的小樣終于打動了某人冰冷的心,那人從一堆破爛裡挑出個粉色的手鞠球,将其他東西一股腦丢還給她。
“你說你會說服你爹退婚,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在提退婚的事?是個男人都該先想辦法哄哄她吧?到底是哪個在謠傳時玉是光風霁月儒雅端方的貴公子?
窦苒苒怒視着他,粉腮氣得鼓鼓的,最後又像卸了氣的皮球,吸了吸鼻子,塌着肩膀道:“我說了,可是爹他不聽我的。”
“猜到了,”時玉像是本來就沒對她抱什麼希望,“這事你不用再管,也别再提,回家等着便是。”
窦苒苒擡起頭問:“小侯爺可是想到什麼解決的辦法?”
别是又要去官府提告吧?以窦老爹目前的精神狀态,怕是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刺激。
“再過幾日你自會知曉。”
又是這句話。
上次窦遠問李淮,差不多也是相同的回答——過幾日大人就知道了。
可窦苒苒也不敢再問.
直覺告訴她,時玉和李淮這二位京城裡的富貴閑人,突然策劃這麼大的事定是所謀非小,這不是她一個小小侍郞千金該問的。
見她不再說話,時玉轉身向府門走去,沒走幾步,聽到身後若有似無的傳來一聲幽怨的歎息。
“上次還說人家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時玉潇灑的身姿突然定格,背影明顯僵直,窦苒苒好心提醒,“小侯爺,你雙拐了。”
*
這一趟去侯府,門沒進去,花兒沒見到,禮物沒送出,雖見到了時玉,沒打探到消息不說,還被他一頓盤問,窦苒苒铩羽而歸。
可面對窦遠的追問,她也隻能跟着時玉賣關子,“父親放心,過幾日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