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數目似乎不對?”窦苒苒看了幾張單子,笑着道。
廚房每日進菜都是固定流程,菜商也是用了幾年的老商家,她一個姑娘家能看出什麼不對,不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立威罷了。
房媽媽毫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不耐煩道:“這能有什麼不對?”
窦苒苒也不與她分辨,“勞煩媽媽将那幾位菜商請來,我自有話說。”
冷笑一聲,房媽媽轉身去了。
她倒要看看,窦苒苒能有什麼話說,若是找不出錯處,可就是大小姐自找沒臉。
不一刻,幾位菜商全都一臉茫然的過來,房媽媽料到她會出醜,偷偷叫大夥放下手裡的活兒,都來圍觀大小姐發威。
“老朽為府上送菜已有多年,從未出錯,大小姐才來便不肯會錢,這是何道理?”沒等窦苒苒開口,一位老者寒着臉率先發難。
有人挑頭,其他人便也跟着起哄。
“剛才過秤時您不是在旁看着,足斤足兩,哪裡不對?”
“大小姐何必為了幾個菜錢與我們這些小民為難,快快會錢,我們還要去别家送菜。”
一時群情激憤,幾位菜商竟吵嚷起來。
廚房仆衆在旁看着,臉上全是幸災樂禍。
這些菜商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漢,膽子小些的内宅小姐光是看看都覺可怕,如今這樣急赤白臉争鬧起來,還不吓破大小姐的膽?不用她們趕,隻怕下午就不敢來廚房了。
窦苒苒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喝起茶來,直到那些人自覺吵得無趣,漸漸熄聲,才不緊不慢道:“數目對了,但價格錯了。”
菜商哼笑,“我們一直都是這個價格,哪裡有錯?”
窦苒苒拿出一張單子,問:“送波斯菜的是哪位?”
一個壯漢站了出來。
“你這單子上寫着,波斯菜一兩銀子一斤,難道不是錯了?”窦苒苒問。
壯漢倨傲道:“金磚白玉版,紅嘴綠鹦哥,波斯菜本就金貴,我們每日送菜上門,貴些也是正常的,府上夫人管着的時候可從未說過什麼,大小姐要是吃不起可以不買。”
窦苒苒點點頭,“我吃不起,你拉回去吧。”
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壯漢呆住。
窦苒苒沉下臉來,向侍立一旁的夏安擺了擺手。
夏安上前一步,拿出她的小本本,脆聲道:“頭春裡東市口一斤波斯菜售價八百錢,這幾日漸暖,售價六百錢,我們府上每三日便要用十斤,你一斤溢價四百錢,一月便是四兩銀,多出來的這些,五個月夠你買兩匹馬,這樣的菜,我們家吃不起,以後便不用你送了。”
“就算波斯菜是外來菜種,要比本土的貴些,”她又扯出幾張單子,“這些蔥韭葵芹又怎麼說?每一樣都要比外頭的貴上許多,有些甚至翻倍。”
窦苒苒喝了口茶,慢條斯禮接道:“你們隻說價錢一直這樣,四季更換,每日菜價都不同,一直這樣,這就是錯了。”
“既然是我們府上用了幾年的菜商,那就是老主顧了,我當咱們常年累月的從你們幾家進食材,總該比市面上的便宜些才對,若是如此定價,以後便不勞煩各位跑這一趟了。”
菜商們一時被她問的啞口無言,全都拿眼睛去瞟房媽媽。
窦府确是老主顧,他們給的菜價其實是比市面上便宜的,多結出來的錢,也都按規矩交還給房媽媽當回扣,可這話此時又不能說。
“大小姐,那您說該如何定價?”剛才率先發難的老者此時态度恭敬了許多。
“我不是苛刻的人,要求剛才已經說了,不苟什麼,隻要随行就市,比每日市面上便宜個三錢五錢即可,絕不會讓你們難做。”
“若各位覺得我出價公道,重新算了價格便可會錢,隻要我管着廚房一天,便承諾絕不輕易換菜商,若覺得虧了,現在就可以離開。”
菜商們互相對視,誰也不敢應承。
憑心而論,窦苒苒給的價格比房媽媽的公道許多,可誰又知道這位小姐能當幾天的家?若是她走了,房媽媽事後清算,翻臉不認人該怎麼辦?
見衆人不語,窦苒苒沒了耐心,“房媽媽,将剛剛入庫的食材原樣拉出來,讓各位帶走。”
又對秋喜道:“叫張成套車,咱們東市口去。”
這時,人群裡突然有人應聲,“我願意。”
窦苒苒擡起眼皮掃了一眼,竟是她前幾日跟蹤的送菜小哥,心中一動,面上卻一點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