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窦遠還欣慰地念叨窦承允學業進步,誇她用了心思,不過是旁人多說了幾句,爹爹竟要将她禁足?
窦苒苒心裡難免苦澀,卻也不争辯,眼睫微垂,應了聲“是”。
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季氏不由意外。
若是從前的那個愣頭青傻丫頭,此時一定會不管不顧頂撞老爺,然後引來更嚴厲的懲罰,何曾這樣低眉順眼過?
不過半年沒見,她倒是在莊上學乖了……
“小姐,她們那樣說你,你怎麼也不反駁?”回到梨安院,秋喜氣乎乎地替她鳴不平。
“有什麼好反駁的,”窦苒苒不以為意地笑笑,“你當爹爹真是為幾句閑話發落我?不過是因為時玉牽怒罷了。”
看來短時間内是不能出府了,她心裡還惦記着樂兒娘的藥錢,便問道:“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夏安道:“哪有什麼銀子,這個月的月錢還沒放呢。”
就算放了月錢,她們倆和小姐的加起來也不過才六兩,今天花在樂兒家的三十兩銀子,都不知怎麼湊出來的呢。
窦苒苒意外,“不是每月初一嗎?怎麼還沒放?”
夏安嘟着嘴,一邊收拾窦苒苒換下來的小褂,一邊小聲嘀咕,“這快成府裡的慣例了,每個月都要往後拖,少則半月,多則月餘,到冬天,更是不拖到年尾不肯發放,除了老爺和老太太身邊的人,這府裡哪個沒被她拖過月錢。”
一說到這個,秋喜便來了精神,“誰不知道新夫人偷偷拿着咱們的錢出去放利,九出十三歸,一年落到她手裡的銀子不知多少呢。”
窦苒苒連忙将她拖進懷裡,用手去捂她的嘴,“可小聲些吧,還九出十三歸,你見着了?從哪學的這些?”
窦遠那樣提防,她被退婚的事還是傳到了季炎那裡,這府裡不知多少耳報神,就是她這梨安院,也多得是不知根底的人,小丫頭吵吵嚷嚷,被人聽去又是一場風波。
“我說的是真的!”秋喜撥開小姐的手,坐在腳榻上,很自覺地放小了音量,“我親眼見過,送菜的小哥給廚房管事房媽媽送銀子,那麼一大包,第二天咱們的月錢就發下來了。”
房媽媽是季氏上位後安排接管廚房的親信,這一點窦苒苒是知道的,可若說她們如此大膽,竟敢拿着公中的銀子去放利……
見她一副不是很敢相信的樣子,秋喜嗔道:“就知道你不信,且看着吧,過幾天小哥來送菜,咱們的月錢準發下來。”
“你既見到了,怎麼從前不說?”
秋喜和夏安均是含幽帶怨地白了她一眼。
為什麼不說,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窦苒苒摸了摸鼻子以掩飾尴尬,原主從小被季氏洗腦,成日在府裡怼天怼地,老爺和老太太的面子都不給,隻當季氏一個是好人,若是跟她說了,隻怕早就被送到季氏手裡處置了。
“那現在怎麼又說了?”
夏安抿着嘴,“小姐跟從前不一樣了。”
秋喜狂點頭,“小姐好像長心眼兒了。”
窦苒苒:“……”
*
接下來的幾天,窦苒苒果然足不出戶,卻還像從前一樣每天早起,督促窦承允上學,然後來給老太太和季氏請安。
不過她最多的時間是呆在廚房,穿着個小圍裙忙前忙後,雖還是不管賬,但是每天送來的食材,她都要分門别類登記數目,廚房下人做起事來攝手攝腳,連個黃瓜都不敢偷拿。
房媽媽忍了又忍,終于忍無可忍,來找季氏告狀,“大小姐這樣每日呆在廚房,不是個辦法,萬一哪天不巧,被她撞見……”
季氏打了個噴嚏,擺擺手,她也沒比房媽媽好多少。
“每日都有一群夫人太太來找她,你觑着空兒叫人來便是。”
不知怎麼,平日裡不太上門的親戚妯娌,最近沒事就往她府裡跑,雖是來找窦苒苒,可來了總要去老太太那裡點個卯,她身為當家主母總得陪着,見客的衣裳一天要換好幾身。
天兒才剛剛回暖,這麼折騰誰也吃不消。
原定的慈母互助會聚會地點是三嬸家,不過窦苒苒被禁足了,她們便隻能一趟一趟往府裡跑。
“弟弟們有沒有說先生講到哪兒了?”窦苒苒閑話家常。
“昨兒我聽見他背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姑太太道。
“昨兒承允說,先生才講到巧言令色,鮮矣仁。”窦苒苒拿出小本本,在打弟弟備忘錄上記了一筆。
另有幾位夫人咋摸出味兒來,默默拿出小本本,也記了一筆。
“我聽你弟弟說,承允兩日沒去學堂,可能是缺了課,未必是說謊。”三嬸見她如此較真,替窦承允解釋。
窦苒苒點了點頭,在打弟弟備亡錄上又記一筆,“兩日……”
“就他自己沒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