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來,這還是時玉第一次仔細打量窦苒苒。
即使是前世,原主的長相在京城貴女中也算得上翹楚,隻是她為人尖酸惡毒,便連容貌也顯得刻薄,讓人不喜。
時玉性子清冷,娶妻不過為了完成長輩心願,之所以會同意娶她,也是因為在他心裡,娶誰都是一樣的。
婚後他雖盡量做到相敬如賓,到底沒辦法對那女人産生什麼感情。
直到後來,窦氏一家不斷作死,害他親妹早夭,女兒誤嫁,侯府聲名沒落,他對她便隻剩厭憎了。
若不是重生之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空跟這一家人胡纏,他一定會報複,而不隻是退婚這麼簡單。
可眼前的窦苒苒雖與記憶裡那人有八九分相,細看之下卻又全然不同。
許是相由心生,她臉上沒有那種讓人厭煩的表情,眉梢眼角一團喜氣,氣色雖養的不好,卻讓人覺得眼前明亮,生動有趣。
這樣的人兒,他無論如何無法與記憶裡那個毒婦聯系在一起。
雖沒有确切的證據,他也幾乎可以确定,她與那人一定不是同一個人,那人不會這樣毫不嫌棄地抱着花兒,也不會說出……剛剛那樣的話。
小奶包靠在窦苒苒懷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吃吃笑道:“哥哥是來給姐姐道歉的。”
“道歉?為什麼?”窦苒苒一臉懵,話沒過腦子便順嘴溜了出來,“是因為無故退婚的事嗎?”
微妙的氣氛瞬間被打破,時玉一把将猛點頭的小奶包搶過來勒在懷裡,恢複了貫常的冰冷模樣。
“東市,花兒跟我說了,是我錯怪了你,她說要來謝謝你。”
一提起東市,窦苒苒便再次想到那句“臭不要臉”,她本來隻是覺得場面尴尬,想要玩個梗借機離開,但顯然時玉這個古人并不理解她的梗。
看時玉微愠的表情,肯定也想起了那一幕,窦苒苒咳了咳,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錦華已經從懷裡掏出個小帕子,打開來,是兩樣白白胖胖的點心。
“頭午哥哥帶花兒去宮裡請安,娘娘賞了花兒最愛呲的玉露團,花兒不呲,給姐姐呲。”說罷,獻寶一樣用兩隻小手捧到窦苒苒面前。
差點被她可愛的小樣萌暈過去,窦苒苒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臉,聲音不受控制地夾了起來,“花兒和姐姐一人一個好不好呀?”
“好吖。”
點心是宮中式樣,平常吃不到的,時錦華雖舍得送給窦姐姐,可到底是小孩子,心裡饞得緊。
窦苒苒左右看看,不自然地邀請,“都到門口了,小侯爺不如帶花兒進府坐坐。”
時玉卻木着臉道:“不必。”
想想也是,都退婚了,他肯定不會願意上門。
窦苒苒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大大咧咧坐在門口台階上,将小奶包抱進懷裡,你一個我一個吃了起來。
時玉:“……”
她就這樣坐下了?他本來是想陪時錦華送完點心就走的,這會兒也隻能站在一邊,看着兩個小姑娘把東西吃完。
這裡是侍郎府大門,雖是私巷,也難免會有人進出,窦苒苒剛咬了一口軟糯的玉露團,還沒咋摸出味兒來,就見兩擡四人小轎從影牆後轉了過來。
窦侍郎先一步下轎,看到眼前場景,瞠目結舌。
長女毫無形象地坐在台階上吃東西,而前幾日還逼着他退婚的時小侯爺就在旁邊陪着,臉上看不出一絲嫌棄。
即使時玉沒提出退婚前,也沒見他們如此親近過。
窦苒苒嘴裡含着糕點,半邊臉蛋鼓鼓囊囊,來不及将食物咽下,就慌忙抱着小奶包起身,叫了聲,“爹爹。”
“啊……”窦遠微張着唇,略顯呆愣地點點頭,“怎麼不請小侯爺進去叙話,坐在這裡像什麼樣子?”
“不必,”時玉的聲音不自覺冷了幾分,漠然地将時錦華從窦苒苒懷裡接過來,“我已提告退婚,不日京兆府司便會傳票,那時再叙吧。”
“你!”窦遠被他不客氣的态度氣得面色潮紅,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眼睜睜看着時玉帶時錦華離開。
被當面退婚三次,窦苒苒心裡也是十分委屈……這人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她自認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讓時玉非退這個婚不可,況兩家在京中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真要鬧到官府,不光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她以後的名聲便也毀個徹底了。
剛才明明還好好的,直到見着窦遠他才轉了臉色,這麼一想,退婚也許不單單是不喜她?
“小侯爺留步。”窦苒苒追了過去。
時玉已到巷口,聞言回頭,窦苒苒氣喘籲籲道:“我同意與小侯爺退婚。”
“你肯退婚?”時玉的眼神變得幽深。
是誰信誓旦旦的同人說喜歡他,要給他生兒育女的?這麼快就同意退婚了?
“小侯爺執意退婚,我不肯又能怎樣?”見他不知為何黑了臉色,窦苒苒很是茫然,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