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光明明滅滅,随春生落後瑞亞半步,歌蒂莉娅緊張地跟在她身後。
“我該怎麼做?”随春生率先發問,打破沉默。
陰影裡,瑞亞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轉眼又恢複如常:“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歌蒂莉娅是你的病人,去留理應由你決定。”
随春生不明顯地皺了皺眉。
病人是什麼意思?瑞亞前兩天不還說隻當是來度假的嗎,怎麼一轉眼就烙上了“病人”的标簽?而且……她這個主治醫生的權力是不是有些過分大了?
雖然她自己也不想歌蒂莉娅走就是了。
随春生突然停下,側眸看向身旁始終沉默的女孩。
“你想離開嗎?”她問。
“我?我……”歌蒂莉娅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問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很多人都說我病了,雖然我并沒有感到哪裡不好,但……生病了就是要治療的吧?”
歌蒂莉娅的聲音越來越小,随春生比了個“ok”的手勢,了然:“明白了,交給我。”
說是全權交予她還真是全權,瑞亞将人帶到之後就離開了。
随春生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她讓歌蒂莉娅站在了自己身後,這是個頗為含糊不清的姿勢,遠了可以說是巧合,近了便是随春生有意護着歌蒂莉娅,不想放人。
是以早就候在室内的女人蹙眉,擡頭露出了一張昳麗的臉。
精緻的妝容、珀色的眼睛,更重要的是……
随春生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一瞬間變得冰涼。
栗色卷發。
這是合照上的那個女人!
……不、不對。
随春生很快冷靜下來。
二者的容貌雖說相似,但還有一點不同——眼前的女人的攻擊性太強了,從衣服、妝容再到氣場,她的外放張揚已經到了一種讓人不适的地步。
随春生神色如常地朝女人走去,正欲開口,女人先一步截斷了她的話:“耶爾維奇·瑞亞呢?”
“主任還有别的事要忙。我是歌蒂莉娅的主治醫生,有什麼問題您直接同我說就好了。”随春生微笑。
“主治醫生?”女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什麼意思?你們擅自對歌蒂進行了診療?她根本就沒病!你們這是——”
“她病了!”随春生揚聲打斷,“據診療結果來看,歌蒂莉娅患有嚴重的焦慮症與憂郁症,她已經達到了入院的标準,您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葬送了她的人生!”
“克拉拉女士。”随春生冷漠地看向對面的女人,這是歌蒂莉娅聯系人的名字,看反應,她似乎賭對了?
随春生緊接着說:“我不明白,就連高高在上的帝國對這些飽受心理折磨的人都有一定的人道主義關懷,而您作為歌蒂莉娅的家人卻一直在否定她,難道生理上的病是病,心理上的就不是了嗎?”
現實世界也是這樣,人們恥于讨論心靈上的傷痛,哪怕是極其嚴重的創傷障礙也會輕描淡寫的揭過,默默忍受,因為社會大環境将這一切判為帶有羞恥性質的負面,說出去之後就會被冠上矯情、脆弱、敏感的貶義詞。
克拉拉搖了搖頭:“不治療才是為她好!歌蒂是我姐姐的孩子,我難道會害她嗎?藥物會消磨掉她的靈氣、讓她的靈感枯竭,她是一位文學從事者,如果連這些東西都沒有了……查爾尼科夫家族不會放過她的!”
陌生的信息傳入腦海,随春生嘴唇翕動,似乎無意識問了句“什麼”,但她很快調整好狀态,神色重新變得淩厲。
高度緊張下的随春生注意力很集中,思維也發散的更快,她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銳,因此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據我所知查爾尼科夫家族并不是靠詩文發家的,詩人這個職業對他們可以說是沒有一點加成,究竟是誰一定要歌蒂莉娅寫詩?”
她一字一頓:“又是誰會因此獲利?”
克拉拉後退一步,似乎在因随春生淩人的氣勢變得怯弱。
“我……”
随春生并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愛爾柏塔殿下也對育源的事業表示了支持,克拉拉女士,您要忤逆皇女嗎?”
這是她在瑞亞辦公室一通亂翻後得到的成果,一張捐款單,二皇女愛爾柏塔是捐款人。
克拉拉聞言眼神有些閃躲,但她的聲音依舊高昂,好像這樣就可以占據上風一樣:“你懂什麼!誰家還沒個醜事了?這是前進道路上的必要犧牲,愛爾柏塔殿下會理解我們的。”
事情兜兜轉轉又繞了回去。
是誰一定要歌蒂莉娅寫詩?又是誰會因此獲利?
顯而易見,是查爾尼科夫家族。
但是……具體到個人呢?
歌蒂莉娅為了某個人而必須要成為一位詩人。
這個人是……
“是歌蒂莉娅的母親嗎?”随春生開口,是肯定的語氣。
在剛看到那份患者信息時她下意識以為克拉拉就是歌蒂莉娅的母親,但從方才的交談上來看顯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