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2 項鍊×跑步
伊塔戴着棒球帽,背着雙肩背包,覺得自己像個跟團春遊的小學生。
但跟團春遊的小學生不會徒步跨越塔克拉瑪幹大沙漠。
“吃不吃?”
有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是俠客。他的手裡拿着一根粉紅色的冰淇淋,冰淇淋上面還淋了層漂亮的糖霜。
又不花她的錢,不吃白不吃。
“吃。”伊塔接過來,咬了一口,果然是草莓味的。
幻影旅團正在帕帕羅斯平原的入口處等沒來的團員·西索。所謂的“入口”指的就是售票處,這麼大的一個景點當然是要被收歸國有的,而且莫布裡共和國搞旅遊業的确很有一手,不僅開發了景點,還配備了許多遊樂設施,比如,距離他們大概10m遠的地方就有一群叫做“蒂蒂羅”的神奇生物正在辛苦地招攬遊客。
蒂蒂羅長得很像地球上的矮腳馬,除了它們藍色的毛毛和頭頂白色的角,還有睫毛忽閃忽閃的小鹿眼——等等,這不是3D版小馬寶莉嗎?
伊塔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迷之相似,欲言又止。
果然小馬寶莉在哪裡都很受歡迎,僅次于隔壁一身玩偶外套蹦跶着賣萌撒嬌的帕帕羅斯吉祥物。遊客們排了長長的隊伍隻為坐上去拍照,小孩子還會伸手摟住蒂蒂羅白色的角,一邊摸來摸去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
就在她心情複雜地想着“這隻長得有點像露娜公主,不對,也有點像雲寶”的時候,俠客不知道把她長久的凝視當成了什麼,忽然問她:“要不要也上去坐一下?”
伊塔猝不及防:“……啊?”
“多可愛呀,”俠客笑嘻嘻地把腦袋挨了過來,柔軟的金發擦過她的側臉,“看,還有一隻白色的蒂蒂羅呢,小小的,好像塔塔哦——去吧去吧,正好我還沒拍過塔塔的照片呢,再沒有比現在更合适的機會了~”
說着,他忽然神奇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拍立得,不知道是從哪個倒黴蛋身上順來的。金發青年東敲敲西摸摸,很快就掌握了拍立得的使用方法,接着就把亮閃閃的碧綠眼睛投了過來:
“走嗎?”
幼稚園畢業了12年的伊塔倒退一步:“這,這倒也不必……”
但俠客不是旅團裡的唯一一個樂子人。
伊塔的身子忽地一輕,有人從背後把她抱了起來,跨過人群直接就往一隻蒂蒂羅上放——俠客在他們身後喊:“等等,芬克斯,不是這隻,要那隻白色的。”
芬克斯不耐煩地咂嘴:“啧,你事真多。”
老闆警覺地看了過來:“白色的那隻價格是三倍哦。”
俠客陽光地笑着:“知道啦~”
于是伊塔被放到了白色的蒂蒂羅身上。這隻應該是白化種,渾身上下的毛都是白色的,連角都更白一點,根部是漂亮的粉紅色。伊塔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抓緊了它背上的毛毛——好軟!還是溫暖的。
“笑一下啦塔塔~”
你想得美啊!
從未坐過小馬寶莉的伊塔直接僵直在了蒂蒂羅的身上,連臉都僵住了。
“可以嘗試摸摸它的角。”
庫洛洛·魯西魯的嗓音忽然響起。
黑發青年居然也走了過來,站在了離她最近的蒂蒂羅身邊。他伸出了一隻可以輕松扼殺小馬寶莉友誼魔法的手,手指順着小馬白角上的細紋溫柔地摩挲着:“蒂蒂羅是很容易害羞的生物,但如果你足夠耐心地撫摸它們的角……”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一絲絲的粉色在小白角的根部出現,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整隻角都開始發起光來,是月亮的顔色。藍色蒂蒂羅的毛也變得如同大毛球一樣蓬松,它向前走了幾步,貼上了黑發男人的身體,眨着小鹿一樣濕潤的眼睛看着他。
但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收回了手:“……就會變成這樣。它們很喜歡。”
伊塔驚呆了。
等一下,你确定這不是性騷擾小動物嗎?!
還好黑發男人又補充了一句:“像貓咪也很喜歡被摸一樣。”
……哈,哈哈,原來是撸貓的手法。
于是伊塔心安理得(?)起來,也試探着碰了碰白色小馬的角——居然也是溫暖的!——小馬輕輕地抖了一下尾巴。她膽子大了些,開始學着庫洛洛的樣子自上而下地撫摸,很快,伊塔感到小馬的毛變得更軟更綿了,它的角也開始一點點亮起光。
大概是因為更白,這隻蒂蒂羅發出的光并不是淡黃色的,而是淡粉色。就像少年害羞時的皮膚。伊塔一晃神,忽地想起了黑發男孩注視着她時眼下泛起的紅暈,和現在一樣,那種玫瑰似的色澤從蒼白中緩慢地暈開,讓人覺得他露出了笑容,卻比笑更深入——
“啪。”
有光亮起了一瞬。
俠客從拍立得下面揪出一張:“……終于抓住了!塔塔笑了呢。”
伊塔愣愣地轉過頭去。俠客在忙着看相片,而庫洛洛·魯西魯在看她。
清晨的帕帕羅斯平原裡,遊客來來往往,小馬寶莉上面的小孩子也上上下下,隻有一個小女孩在白色的小馬坐了很久很久,然而老闆和瞎了眼似的,全然無視了她和圍在她身邊的一群奇怪的人。日光穿過她的紅色發絲,照亮她的皮膚,對面的金發青年端着拍立得,對她的每一句“能放我下來了嗎?”笑嘻嘻地回應:“再等一等啦~”
就連芬克斯都強行和伊塔拍了個合照。
閃光燈一亮,女孩生無可戀的表情就永遠地留在了拍立得的相片上。于是芬克斯露出了滿意的兇惡笑容,拍了拍伊塔的肩膀,走出了人群,走到了獨自站在一邊的飛坦身邊。
“不去拍一張?”他說,“這種機會可不多了。”
飛坦擡起眼,朝那邊看去。
就在芬克斯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飛坦開口了,聲音又輕又冷:“……有的是機會。”
他轉身走了。
芬克斯挑了下額頭。他明白飛坦話語裡未點明的含義,無非是等她屬于他之後,他想做什麼都可以。但問題就在這個“等”字上——真的會有這一天嗎?
或許有。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家搭檔的決心和狠勁。
或許沒有。因為機會總是稍縱即逝。
……
西索到的時候,俠客正在分發拍好的合照。他一張,庫洛洛·魯西魯一張,芬克斯一張,還有瑪琪和派克諾妲一人一張——前三張伊塔不情不願,後兩張伊塔非常情願。
除了合照,俠客還抓拍了她三張,但說什麼都不給她看。
伊塔伸手試圖搶奪相片:“你是不是心虛?隻是讓我看一眼而已——喂,你不會留下了什麼黑照吧?”
俠客眉眼彎彎,把相片舉過頭頂:“怎麼會呢,我很會拍照的啦,之前還在街上被女孩子叫住過幫她們拍照,她們都誇我拍得很好看噢。”
“那為什麼不給我看?”
“因為這是我的,”金發青年忽然彎腰,臉也貼到了伊塔臉前,他笑着說,“隻是我的。”
伊塔:……
行吧。
她憤憤不平地錘了俠客一拳,換取了對方誇張的慘叫。
西索聞着味兒湊近:“咦,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他四處觀察了一會兒,很快就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立刻腆着臉黏了上來,“是和可愛小女孩的合照麼?人家也好想要呢~”
伊塔嫌棄地把他推遠了一點。
她還沒忘記自己是怎麼淪落到了蜘蛛巢裡的。這厮連半句話都不留就把她扔給了蜘蛛,她沒見面就直接開罵已經算是很有禮貌了。
“下次吧,該出發了。”
庫洛洛·魯西魯出聲了。
于是西索隻能遺憾地直起身子,用毫無尊敬的語氣回答:“是~團長~”
伊塔仍然覺得招收了西索這個攪屎棍進入旅團是庫洛洛·魯西魯人生中最大的錯誤之一。
蜘蛛們無視了買票這一步,直接穿過入口走進了帕帕羅斯平原,檢票員被擠到了一邊,張大了嘴連半個字都不敢說。心虛的伊塔把棒球帽壓得再往下一點,默默祈禱自己不要留下案底。雖然她的案底應該已經一大摞了。
陽光下的帕帕羅斯平原仿佛燒起來的紅色火焰,起伏的岩石蓋過地平線,将這種荒涼的紅色燒到了目力不可及的地方。大概是因為蜘蛛們的腿都很長(除了飛坦),所以他們走得異常快,伊塔遠遠地掉在隊伍後面隻能一路小跑——感謝金·富力士的魔鬼跑圈訓練,讓她不至于開局三分鐘就死在半路上。
跑着跑着,西索慢慢地晃悠到了她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都離着隊伍遠遠的,仿佛兩個四處遊走的不和諧音符。
西索穿着小醜服,頭發也梳到了腦後,右臉星星左臉水滴,鮮豔的油彩在陽光下亮閃閃的。這家夥指間夾着撲克牌,彎下腰來,在伊塔耳邊半遮半擋地低語:“有人托我給你送一個禮物……他說你之前忘記帶走了,現在物歸原主,不可以再把它丢下了哦~”
他的指尖忽然垂下了一條項鍊。
藍綠色的鑽石項鍊。
是伊爾迷·揍敵客把車從高架橋上開下去的那天晚上給她買的鑽石項鍊。她記得自己在離開賽因斯大學的時候把它鎖進宿舍的櫃子裡了,沒有帶走。
伊塔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它,又擡頭看了看西索。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家夥的腦子裡到底能裝多少斤壞水。
西索在笑,他用手指點了點鑽石的墜托,示意她再仔細看看。伊塔深吸一口氣,克制住自己往他臉上猛捅一拳的欲望,向他那裡靠近了一點。
銀質的墜托下方刻上了一行細小的文字。
「Our love never ends.」
“我們的愛永遠不會結束。”
伊塔的呼吸短暫地靜止了一瞬。這句話把她拽回了那天夜晚的龍背上,拽回了她和伊爾迷·揍敵客的最後一次對話的場景裡。她深刻地記得那時候伊爾迷·揍敵客的精神有多不穩定,他的語氣仿佛要把自己和她都溺死在深海裡——他說:“用在我身上吧,當你成為我的妻子之後,就把它用在我身上……我會殺死自己”,他還說,“這是愛。”
什麼瘋子。
伊塔太了解他了,她知道這是個沒有退路的選擇,但她仍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以撒,把伊爾迷·揍敵客和他的告白全都扔在了那個夜晚裡。
如果一定要說好事的話,從那一夜起,伊爾迷·揍敵客就沒有再打擾過她。
……不過這真的是好事嗎?
伊塔吸了一口滿是沙土味的空氣,回避性地移開了視線。可是西索不容許她回避,他把項鍊垂到了她眼前,鑽石在太陽下叮鈴當啷地閃着光:“不收下麼?”
伊塔面無表情:“他為什麼會把項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