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團當慣了和事佬·俠客迅速咬下一口蛋糕，擡起了頭：“……話是這樣沒錯啦——”

信長打斷了他：“倒是有點膽量，”男人微微耷拉下來的眼皮下面的眼睛如寒刀一般，“我似乎對你有點印象，在斯德納爾吧？和現在如出一轍的大膽……”

在他說話時，伊塔六分注意力在他的眼神上，另外四分在他的刀上。她知道信長的刀配合上圓在一定距離内是必殺的，她不可能躲開——但或許她可以撕掉他一隻手，隻要反應足夠快——就像西索的那次。

信長的刀終究沒有出鞘。

“……居然沒被磨掉，看來是有些骨氣，”他語氣一變，整個人又重新懶散了起來，“而且你說的沒錯，我們誰都沒赢。我還不至于殺掉隻是說了句真話的人。”

他甚至連态度都好了一些，摸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你很維護他呢……你們什麼關系？兒童愛情？”

吃着草莓慕斯的俠客噗嗤一聲笑了。

伊塔：……

伊塔：“是重要的同伴。”

現在還有窩金的信長秒懂：“原來如此，”他的态度更好了，“敢于維護同伴，不錯。”

他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信長·哈查馬。”

“伊塔。”

冷淡的女孩聲線忽然插入，“你身上的東西是什麼？以撒的影？”

慢了好幾拍的信長：“嗯？什麼？”

“别因為塔塔看起來是個毫無鍛煉的普通人就大意啦，”俠客小貼士溫馨提醒，“用凝看看。”

瑪琪在一旁抱胸，漠然補刀：“如果剛才信長你出了手，這會兒我可能在縫你的胳膊。”

有點遲鈍的強化系·信長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伊塔身上的殘念，他連眼皮都驚得往上掀了掀：“喔！”并沒有因此而惱怒，信長的語氣是純粹的興奮，“好強的念……是我的失誤。”

他又摸了摸下巴：“不過這個殘念——你們真的隻是重要的同伴？”

雖然看不見影的具體模樣，但從他們的表現裡已經有了隐約感知的伊塔：“……不是。”

她面無表情：“是兒童愛情。”

……

伊塔最後還是被提溜到了蜘蛛老巢裡。

她直接放棄了抵抗，唯一的要求是帶上自己剛剛采購的裝備（幸好西索還知道把東西留給她）。蜘蛛們這次的落腳點是一家星級酒店，外表富麗堂皇，門口甚至有一個音樂雕像噴泉，差點閃瞎窮苦人民·伊塔的眼。

……好家夥，幻影旅團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你們不是住廢棄教堂的嗎？

自從她說了“兒童愛情”之後，俠客的态度就變得奇怪起來。他罕見地沒有拉着她聊天，隻是安靜地走在後面，連腳步聲都輕不可聞。

不對勁。

沒了潤滑劑·俠客，瑪琪本就是寡言少語的冰山美人，信長又大大咧咧完全讀不懂空氣，于是四個人一路的氣氛都很尴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押着犯人上刑場呢——雖然事實也差不多。

犯人·伊塔很有眼力見，一上電梯就直奔角落，抱着沉重的小背包假裝自己是個啞巴，恨不得存在感低一點，再低一點——

然而不知為何，出了電梯的一刹那，俠客忽然向前趕了幾步，來了伊塔的身側。

“環境還不錯吧？”他的娃娃臉上又重新挂上了清爽的笑容，“我把組織的錢都取出來了——反正以後也沒人用，不如在走之前花掉得了，畢竟是曾經的同事辛辛苦苦掙來的嘛。”

你說的是那個被你一噸TNT炸沒的組織？辛苦幹了一輩子不僅命沒在你手裡，連錢都要沒在你手裡是嗎？

伊塔還能說什麼？她隻能說：“好啊，很有功德。”

俠客又噗嗤一聲笑了。

他的情緒似乎完全回歸了正常，推開門，愉快地喊了一聲：“團長！我把塔塔帶來啦。”

門開的一刹那，仿佛平行世界的劇情重現，伊塔再次被無數視線從頭到腳切割了一遍。雖然房間裡的蜘蛛們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玩着的玩着，癱着的癱着(？)，但是他們的目光都是一樣的，讓人連後背的汗毛都能豎起來。

庫洛洛·魯西魯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小塔？”

黑發青年合上了手裡的書，把它放在了沙發旁的茶幾上。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紗質的窗簾遮擋了一半的陽光，但還有一半落在了地上，分割開他和其他人的明亮空間。

他的神情是不作僞的驚訝：“……沒想到你會過來。”

請注意他的用詞。

很明顯，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她一直乖乖地跟在終極BOSS·金·富力士身邊，誰都不可能抓到她，以至于她此刻的出現都像是主動撞進來的——我真是謝謝你了，西索。

伊塔還能說什麼？她隻能說：“……其實我也沒想到，真的。”

庫洛洛似乎很快就想通了，雖然伊塔并不知道他想通了啥，但他露出了輕快的笑容：“……原來是這樣，”他從沙發上站起，赤腳踩着柔軟的地毯走過來，“小塔你是想去哪裡麼？或許和我們順路？”

他穿着很休閑的灰色長袖T恤，黑發也散亂地垂下，看起來完全沒有攻擊力。

伊塔沒有和他對視，她回避似的看向了落地窗外的景色——她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用詞，不僅是剛才的，也是現在的。他說的話是如此動聽，他甚至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而是溫和地問：“或許我們順路？”，仿佛他們隻是偶然相遇的朋友，要在命運似的巧合下進行一段共同的旅程。

他真的變了。

……又或許他沒變，隻是她看待他的方式變了。

“我要去流星街。”伊塔說。

“我們也是呢，”庫洛洛微笑，“那麼，要不要一起呢？”

伊塔猶豫了。

她的遲疑有兩部分原因，第一是她不确定幻影旅團會不會真的放她走——不是指的庫洛洛·魯西魯，而是整個旅團。如果隻有庫洛洛，她有種奇怪的直覺：他會放她離開，即使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欲擒故縱。可他不僅是庫洛洛，他還是團長，雖然在他們說話間其餘的蜘蛛們都沉默以示尊重，但是她無法忽略飛坦一直看過來的目光。如果她真的離開了，最壞的局面就是團長前腳剛說了放她走，飛坦後腳就把她抓回來作為自己的私人玩具——請相信飛坦，他完全做得出這種事；第二是西索，他如果不是死在了買牛排的路上那就是故意把她放在那裡的。他把她扔給了旅團是為了什麼？第一步的試煉嗎？

……越想越覺得離開或許不是個好抉擇。

在她思考的同時，庫洛洛·魯西魯沖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很白，是一種少見的冷白色。伊塔不止一次地覺得他的皮膚太好看了，就像一層玉、一層冰、一層雲，用最潔淨最清冷的外殼去包裹他黑暗的靈魂。

“和我一起吧，”黑發青年的嗓音在安靜的室内流淌，“帕帕羅斯是無人沙漠，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不順利的話可能會迷路幾個多月，很多人都是死在了沙漠裡。等跨越了帕帕羅斯到達了流星街，我會把你帶到安全一些的中心區域，然後我們就分開……我承諾。”

他承諾。

她要相信嗎？

伊塔看着他的手。

許久，她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好。”

庫洛洛·魯西魯的黑色眼睛微微睜大，連裡面倒影的日光都亮了起來——雖然伊塔很快松開了手，蜻蜓點水般，但他的笑容卻是持續的。他慢慢收回手，很輕地開口：“……你願意相信我……”

他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了，但伊塔能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下一句：

“我很高興。”

這讓伊塔有點無所适從。

她也意識到自己對庫洛洛·魯西魯的态度轉變了太多，她當然知道這人是個精神變态，但是當他說出“我承諾”的時候，她居然會開始從心裡真的相信他。

或許因為他已經證明了自己并不是個說謊者。

或許因為……在那片無人的荒原裡，他就是用這樣的語氣說：“我會帶你回來的。”

……不對不對！快警惕他啊！

沒等伊塔在心裡把自己的想法扭正，庫洛洛已經開始給她介紹旅團的成員了：“窩金、富蘭克林……還有你認識的，芬克斯和飛坦。”

大部分蜘蛛對她的态度都是漠然，偶爾夾着一點好奇。

但芬克斯和飛坦就顯然不同。

芬克斯直接吹了個口哨：“好久不見~”

他甚至不忘看樂子似的拍拍身邊好哥們·飛坦的肩膀。

飛坦的态度就很瘆人了。

他坐在遊戲機前，跳動的遊戲畫面在他的臉上投下閃爍的紅色陰影。飛坦一直在盯着她看，從她進來一直到現在，一秒都未曾移開。

終于，他緩慢地開口：“你身上的髒東西在指着我呢……從進來就是，一直到現在。”

伊塔心髒猛地一跳。

忽然間，她意識到，或許從頭到尾飛坦看的都不是她，而是她身上因為潛意識感到威脅而蓄勢待發的“影”。

“哈，”飛坦細細地笑了一聲，剖開人心的時候比手術刀還要精準，“有意思——看來你最怕的是我呢。”

他不再和她對話，而是扔下手柄，看向庫洛洛·魯西魯。

“團長，”

飛坦問：“她是以什麼身份留在旅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