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家……的事?”蔣奚嘴一癟,十分為難的樣子。顧歲寒一挑眉:“怎麼,我記得閣裡不是有記錄每位朝臣家中狀況的冊子嗎,沒有姬漓家的?”
“哦哦,那倒不是。執棋你相信我,我每本專門的冊子背得都清清楚楚,但是姬漓公主家裡吧,這情況實在是有點特殊。”
顧歲寒聞言詫異道:“這有什麼特殊的?韓玉青不舉嗎?”
她本意是想開個玩笑,但顯然對方沒有體會到她的意思,隻是正色道:“執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不是您猜的原因,姬漓是姬泠執棋的妹妹,也是姬大将軍的親女兒,所以無論是首晟執棋還是姬泠執棋都指示過少盯姬漓公主家裡的事,不要拿她當一般臣屬似的盯。”
“哦,這樣。”顧歲寒若有所思,“也正因如此,你們對姬漓從姬泠房中偷信一事毫無防備,也就被韓玉青的彈劾打得猝不及防。”
“嗯……可以這麼說,是屬下們疏忽了,”蔣奚面上露出為難來。可緊接着,她就意識到顧歲寒話裡的深意,驚惶道,“執棋您是懷疑姬漓公主嗎?不會的不會的,姬漓公主平時與人為善,常常在府外親自施粥,在百姓中名望頗高。而且她和姬泠執棋的關系很好,她們姊妹經常抵足而眠,她不會坑害姬泠執棋的!”
“我沒說是她啊,你急什麼,”姬泠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更何況你剛剛說的這些也證明不了什麼,與人和善可能是僞飾,關系好也可能是為了背後遞刀,你作為白棋,為什麼會這麼輕信于人?”
“我,我……”蔣奚漲紅了臉,顯然被顧歲寒過于直白的話語打擊得不輕。她嗫嚅半天,顧歲寒歎了口氣,“算了,蔣奚,日後多盯盯姬漓府上吧。倘若她真沒什麼異樣,再放松不遲。”
“可,可是,”蔣奚有點惶然,“真的不可能是她的!執棋,您去她府上拜會時就能知道了。那韓玉青人面獸心,對公主多有打壓,有時甚至輔以拳腳。這事就算是韓玉青幹的,也不會是公主啊!”
“什麼?”顧歲寒本來都打算走了,聞言停住了腳步,“……等等,就算韓玉青人高馬壯,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就算韓玉青不懼她在軍中的兄長和姐姐,姬大将軍祭陣的功勳放在那裡,他敢這麼對待忠烈女,不怕被唾沫星子淹了嗎?”
“沒有,”蔣奚頹然道,“其實朝中不少人都暗中贊歎韓尚書馴妻有道。之前也有很多臣子上書參過韓尚書,先皇寵愛姬漓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當場就要剝了韓玉青的官身叫兩人和離,結果聖旨下來的前一-夜公主親自入宮,跪求先皇收回成命,說自己心許韓玉青不改。姬小将軍和姬泠執棋先後都去勸過,但是公主就是鐵了心不改。”
“這……這……”千言萬語在顧歲寒的舌尖滾了一圈,最後隻剩一句,“這也太荒唐了!”
“就是說啊,執棋,”蔣奚一攤手,“姬泠執棋還在閣中時我見過幾次公主,好像是來找執棋玩樂的。我遠遠看着她,都覺得焦急。執棋,您這回去尚書府上拜會看看就知道了。”
顧歲寒和謝停舟二人的拜帖送到韓玉青的尚書府上之後,次日就得到了回應。韓玉青回帖的語氣彬彬有禮的。事實上他在朝野中的風評一向不錯——這是問過蔣奚之後顧歲寒又去閣中的儲藏室查的——他年少成名,十六及第,在狀元郎遊街時被姬漓看中,随後先帝就為他們倆賜了婚。
之後韓玉青在朝中也是一路高升,撇開他家中事不談,他入仕十三年以來政績斐然,幾乎毫無污點,同僚們對他的評價也都頗高,誇他外貌“君子如玉”的有,誇他處理政事“如行雲流水,議政一針見血”的也有。
但就是這樣一個幾乎毫無污點的好人,居然會對他的妻子施暴,這件事在外人看來堪稱荒謬無比。姬泠看着手上的回帖,越發覺得此事撲朔迷離。
上他人府上拜會肯定不能再用傳送陣了,蔣奚支使一個叫小八的白棋男孩套了輛馬車駕過來。顧歲寒出院門時就看見那男孩穿着白棋統一的制服,坐在車轅上露着白牙笑,大聲道:“執棋大人!小八為您駕車!”
顧歲寒微微點了一下頭以示回禮,低着頭鑽進車簾時發現謝停舟已經坐在裡面了。他今天沒有穿那套素服,而是換了一套湖藍色的長袍,在頭上戴了白簪子以示戴孝。顧歲寒坐到了他對面,随口寒暄道:“謝将軍和姬泠執棋感情很好嗎?”
這句話她本意隻是起個話頭,謝停舟對姬泠用情深的事顧歲寒早已從别人口中聽過不少次,謝停舟自己的态度也佐證了這一點。沒想到謝停舟似乎将這話當成了某種質疑,硬邦邦地說:“當然!”
話一出口他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反應過激了,話音軟下來找補道:“……抱歉。我的意思是……其實更多的是我追求阿泠更多。”
“啊,這樣。”顧歲寒順着他的話接道,“看來姬泠執棋應該很有魅力吧。”
謝停舟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糾結了起來:“好像也不是的。”
顧歲寒挑眉:“嗯?”
但是謝停舟卻沒有再說的意思了。他隻是搖了搖頭,目光移向了車簾那邊,問小八:“大概還要多久?”
“還要一會,大人!”小八活潑的聲音順着風傳了進來,“咱們閣在南都東門外面一點,韓尚書的府在西門巷子那裡,要穿過一整座南都呢!”
“南都固然小,馬車走也要不少時間呢。”顧歲寒感歎道,“還是禦劍或者用傳送陣比較方便。”
“禦劍不行的,南都上空有陣法,禦劍禁行。”說完謝停舟又抱歉地笑了一下,“是我多言了,這種事執棋應當知道吧。對了,南都很小嗎?我自出生起就在南都了,一直以為南都就是極緻的繁華了。”
顧歲寒聽他反問,不由得也愣住了。她似乎也未曾見過比南都更大的城池了,但不知為何,南都比北都朝歌小似乎是她下意識的反應般出現在了嘴邊。顧歲寒不确定道:“我……應當是去過北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