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信足有數十封之多,是姬泠的妹妹姬漓自姬泠書房中找出的。姬泠大呼冤枉,先帝也不甚相信,但無奈實在是多事之秋,隻好暫時将姬泠收押宮中,另派小将石沣至北疆前線。
碎曦劍在北周手中可謂是如虎添翼,南盛不能不奪。先帝勒令落棋閣兩月之内必要奪回碎曦劍,務求一擊即中。高壓之下,顧歲寒——也就是她自己,請纓前往北疆前線,先帝應允。
故事直到這裡顧歲寒還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之後的事記憶就徹底成為白紙了。據當時在前線領兵的宋安瀾說,她先是到青州的落棋閣分舵落了一下腳,随後就越過前線到了已經被攻占的松青府。
她潛入後兩旬多,北周大軍突然起了一陣騷亂。北周之前埋伏的白棋傳回消息說或許是碎曦劍失竊。
收到消息後,宋安瀾憑借自己多年沙場經驗帶來的直覺,悍然發兵反撲。北周軍雖然有所防守,但是戰陣中再無碎曦劍的力量。
這情形愈發印證了白棋的消息和宋安瀾的猜測。
宋安瀾直接兵行險招,放棄守城全軍出擊,拿回了包括松青府在内的三座城池。
戰事至此已是隆冬,北周軍失去了碎曦劍的支持,氣勢一下萎靡不振了起來。
宋安瀾帶了一支精騎,繞後截下了北周軍的糧草供應,将足足萬石的糧草付之一炬。北周軍自此難以為繼,逐漸頹敗。
至元月,北周軍奪下的十三城已經全部拿回。
但令人憂心的是,雖然碎曦劍不在北周手上,碎曦劍也不在南盛手上——落棋閣一直沒有收到有關顧歲寒半個字的消息。沒有碎曦劍幫助,宋安瀾也沒底能乘勝追擊,于是暫時偃旗息鼓。這期間本來該在禁中的姬泠莫名失蹤,并在一日後被發現自戕于青州的青州府城樓上。宋安瀾安葬昔日同袍後,在城外五十裡的界碑處撿到了重傷的顧歲寒。
顧歲寒身上很可能有碎曦劍的消息,宋安瀾不敢怠慢,禦劍星夜兼程帶她回南都診治。然而結果也顯而易見——顧歲寒命大活了下來,卻變成了一個一身傷病,記憶不全的半廢人,而且一點有關碎曦劍的消息也沒有。但她畢竟大概率是那個奪回了碎曦劍,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戰局的功臣。根據落棋閣執棋的傳承标準,她接過了姬泠的衣缽,成為了新一代執棋。新帝感念于她的功勳,給她封了個虛職不說,還賜下了各類賞賜。
于是,顧歲寒就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一代功臣。
“這樣也挺好。”顧歲寒心說,“我用努力和痛苦換來了功勳,然後忘了自己經曆過怎樣的痛苦,豈不是相當于沒當值卻直接拿到了俸祿?”
——這話之前她也和宋安瀾說過,換來了宋大将軍的一個白眼。顧歲寒将這自動理解為了宋安瀾嫉妒她——這很人之常情,她要是知道有人不勞而獲也這麼翻白眼。但是宋安瀾當時的眼神更加複雜,她說:“梅臣,你以前不是這樣沒心沒肺的。”
沒心沒肺沒什麼不好。她心說,想太多容易痛苦。
當然,畢竟接過了落棋閣執棋的活,她還是要意思意思的,别真把落棋閣幹垮了,這下她真成千古罪人了——她隻是沒心沒肺,暫時還不想遺臭萬年。新的右執棋蔣奚聽說了自然也很樂意,忙不疊地輔佐她了解閣内大小事務。
半個月下來,顧歲寒可喜地發現自己在幹這行上還是很有天賦的,不愧是别人口中曾經的天才,具體表現在很多事一點就透,不用教試試就會,最重要的事,當武器來到她手中時——無論是什麼武器,她都使得得心應手。
這種身懷利器的感覺令她着迷。記憶模糊不清,過去撲朔迷離,但隻要她手中抓着可以自衛的武器,她就可以所向披靡。武器于她,就好像船舵之于江船,給她以乘風破浪的勇氣。
但這其中有個例外——她将目光移向了被她放在一旁的展鋒劍,緩緩坐了起來,将劍拿在了手中,輕輕一擰打開了劍鞘上的搭扣,把劍拔了出來。
她琥珀般的瞳仁裡映照着劍身上的劍銘“展鋒”二字。這劍是好劍,鋒芒畢露;字也是好字,遒勁有力。唯一的問題是,這是一柄重劍。
重劍,顧名思義,沉而大。普通的劍招以刺挑為多,而重劍的劍招則更加接近刀法,以劈砍為主,需要持劍者用軀幹力量帶動劍身,劍招更加笨重,相應的更适合自身力量剛強,骨幹力量更大的武者。
然而這麼多天練武下來,顧歲寒對自己的身體一清二楚——她骨架偏小,所有招式都是走快而靈的路子,是絕對,絕對不适合用重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