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沒料到他會這麼問,甚至不太明白其中邏輯,她微仰着頭,愣愣搖頭,“沒……我為什麼要袒護他?”
哪怕她說得理直氣壯,江祈安仍舊怒不可遏,“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千禧不知他周身的愠怒從何而來,難道是沒有聽他的話,還與楊玄刀出現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麼……
她的确有一堆話想說,但全都是悄悄話,不能對外人言說。
她的片刻猶豫,讓江祈安心痛不已。
這一刻,他厭倦了她若有似無的疏離,明明他以為他們最是親近。
他垂頭,一聲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的嗤笑,而後迅速轉身,一把揪住剛站起身的楊玄刀,砰的一聲,将人推進了水裡。
千禧來不及反應,兩個人就跌進河裡,巨大的水花四下飛濺,濺到她臉上身上,她慌忙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江祈安!”
眼瞧她身子往前撲,徐玠眼疾手快将人給扯回來了,“水又不深!你去幹啥!”
千禧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這會兒心慌得厲害,什麼能讓江祈安氣成這模樣,他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從小到大,哪怕天大的事,他也不會朝她吼半句。
剛才他生氣的模樣,真真吓着千禧了,吓得眼淚奪眶而出,聲音顫抖,她轉身問徐玠,“發生了什麼事?”
徐玠在微弱的月光下,見她眼淚漣漣,忽然有幾分心疼,他撓頭,“好像有個人刺殺了……”
“誰?”千禧急不可耐地抓着徐玠的胳膊,“是誰?誰死了?”
“好像叫尹兆陽。”徐玠回憶着。
尹兆陽?
千禧想起方才在攤鋪上一面之緣的男子,她并不了解此人,隻知道他是個造船的,遇着刺殺這麼生氣也能理解,但為何她覺着江祈安的脾氣是沖她來的,她也沒隐瞞什麼啊……
她提着裙擺,站在河邊焦急地喚,“江祈安!你先上來!先别急呀!”
江祈安什麼也聽不見,發了瘋一樣,淺灘的河水沒過膝蓋,再往河中央走,水會更深,他揪住楊玄刀的頭發,将他的頭往河裡按,“是你做的?”
楊玄刀被按進水裡,吐出了泡泡,有些回憶湧來,他竟然笑了。
江祈安看他開始掙紮才提着他的頭發,将人提出水面,怒喝一句,“說!”
整個場面看上去就是一場逼供。
楊玄刀扯唇笑了,“說什麼?”
“刺殺是不是你安排的?”江祈安的聲音越發嘶啞。
楊玄刀咳嗽兩聲,“我?縣令大人也要屈打成招草菅人命?我剛才都與我嫂子在一處,怎麼安排刺殺?不信你問我嫂子?”
嫂子?
江祈安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嫂子是什麼意思,這個稱呼極其鋒利,刺得江祈安心口發麻,“你給我閉嘴!”
江祈安一拳揍過去,揍得楊玄刀身形不穩,但還沒倒下,就被江祈安揪回來又挨一拳,“你方才對她做了什麼?”
說完,江祈安竟然沒了底氣,楊玄刀是比他先知道武一鴻死亡的人。
楊玄刀都可以喚她嫂子了,他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了更親密的人,他以什麼身份去管?
他才是外人。
最自以為是的外人。
想到這般,他喪失了回頭看千禧一眼的勇氣。
隻一個勁兒往楊玄刀臉上落下拳頭,狂亂地發洩怒火。
千禧怎麼喊人都沒用,她想跳下河去拉着江祈安,卻又被徐玠攔住,她急的直跳,“你别攔我啊!”
徐玠抱着手,“男人之間的事兒,你少插手!”
千禧着急壞了,他還一臉松弛,忍不住罵人,“你腦子有病啊!都快打死了!還少插手!”
徐玠仍舊懶洋洋地答,“他們皮糙肉厚的……你擔心的是誰?”
“我肯定是擔心江祈安啊!”
徐玠挑眉,嗤嗤笑得玩味,“你能眼睜睜看着一個長得像你男人的人被打死?”
千禧心頭一哽,或是為了掩蓋心虛,她眼淚流得更厲害,語氣也變得暴跳如雷,“你們為什麼總要跟我提他,我不用活了嗎?”
“不過就是長得像,我難道要靠着那一張臉過活?”
徐玠看她這模樣,又覺自己不該那麼問,忙不疊安慰,“我我我這嘴賤,别哭了,莫要哭了嗷!”
“安慰有什麼用!快把那兩人撈起來!都打到河中間去了!”千禧跳着,将人給推下去了。
徐玠無奈,隻好淌水過去,攥住江祈安揮舞的拳頭,三人個子都高,但徐玠是體塊最大的,力量也最強,攥得江祈安無法再揮拳,将楊玄刀一扔,任他泡進河水裡。
徐玠趕忙撈人,撈起來時,楊玄刀因疼痛而呻吟兩聲。
徐玠将人架起來,不解地問,“你怎麼不還手?”
楊玄刀雖然痛,耳朵也進了水,嗡嗡地響,卻是有力氣調笑,“有人疼當然不必還手。”
這話剛好被江祈安聽見,又或是故意讓他聽見。
江祈安哪還有什麼理智,隻自顧自嘲笑自己,他沒人疼。
千禧在岸邊伸出雙臂要接着他,江祈安覺得諷刺,冷冷嘲笑自己,經過她面前,他伸出手,緩緩推開她伸過來扶他的手。
明明心碎,卻還是在觸及她肌膚時感到心悸。
心抽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