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擡手撫着胸口。
千禧也愣了,她并不知她哪兒得罪他了,隻是他推開的動作,顯得那麼冷漠,那麼陌生,那麼決絕。
眼淚根本抑制不住,嘩嘩往下淌。
剮得她心窩子疼。
見他擰幹衣裳的水後就要轉身離開,她腦子空白一片,都不知該怎麼跟他說話,畢竟他從未對自己這般冰冷過。
她兩隻手不自覺就抱上了他的胳膊,顫聲開口,“江祈安……”
江祈安回頭,黑夜中隻能看見他眸光有水,語氣卻冷漠至極,“何事?”
千禧什麼也想不起,隻想起今天等他的目的,開口時,甚至說不清話,“放……放燈……”
江祈安氣笑了,他都成外人,傷心至此了,她還要他陪着玩樂麼……
他是個什麼玩意兒?
心裡把她想得多惡毒,嘴上卻應了句:“好。”
他緩緩走到一旁,拿起她準備好的荷花燈,千禧難受得反應不過來,隻麻木地遞來火折子,火焰飄飄搖搖,像他們顫抖的手,顫抖得幾欲熄滅。
河燈被點燃時,江祈安捧着河燈的手也抖得厲害,他深吸一口氣,才能顫抖着将河燈送入河水裡。
千禧又遞來一盞,他麻木接過,火折子同河燈都抖得更厲害了,顫顫巍巍,伴随着二人的呼吸起伏得萬分厲害。
江祈安想哭,想放聲大哭。
他極力壓制着那樣丢人的沖動,向她又伸出了手。
千禧看他渾身都在抖,竭力壓制着想哭的沖動,嗚咽道,“尹兆陽被刺殺,你很忙吧……你爹娘的河燈都放完了……要不你先去……”
江祈安的手在半空中一僵,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炙熱地滾落,“那剩下的燈你要和誰放?”
千禧全沒想到他這樣想,慌忙解釋,“我這是……這是等你來放的……”
“那你為何要趕我走?”他撕心裂肺地吐出極沙啞的聲音,他克制至極,一點也不想吼她。
“我沒有……我擔心你……”
後面的話,江祈安再也聽不下去,更不敢聽,他起身,抖落身上的水,決然離開。
他真害怕,害怕她的辯駁藏着隐瞞,害怕她仍把自己當個外人。
千禧愣愣站起身,看着他濕哒哒的裙擺不再飄逸,緊緊貼在腿上,呼吸停滞。
無論她怎麼喊,他都不回頭,越發心痛起來。
她想不明白症結在何處,并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她隻知道他真的在生氣,或是,比生氣還要更嚴重,他在失望。
失望得不管不顧抛下她,走得決絕。
放完剩下的燈,她失落地走回家。
徐玠架着楊玄刀非要送她,她冷漠拒絕,“不用你們送。”
“夜裡危險。”楊玄刀虛弱道,還夾雜着疼痛的喘息。
千禧頓住腳步,回頭冷冷看着滿臉是傷的楊玄刀,心抽搐一下。
她告訴自己,那不是武一鴻,隻是個不相幹的人,穩住情緒後,她語氣平緩地開口,“你是不是對江祈安做了什麼?”
“我?為什麼連你也這麼問?”楊玄刀好笑地答,“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待一塊兒嗎?”
“正面回答我!”千禧提高了音量。
楊玄刀淡淡一笑,“沒有。”
徐玠微微挑眉,看向自己擔着的兄弟,眸光意味深長。
“那你接近我公婆,有沒有别的目的?”千禧鼻子又一酸,她想起武一鴻,又心疼他們老來喪子的痛。
“他們對我好,渴望有人對自己好,是什麼大罪嗎?”楊玄刀的語氣也鋒利起來。
這句話,千禧挑不出毛病,她認真瞧了瞧他的表情,不屑,又認真。
她不能斷了公婆的念想,死死咬着唇瓣,轉身走了。
徐玠還是架着人,遠遠跟着,直到她回家。
臨到家門口,她狠狠抹了兩把眼淚,卻是怎麼也止不住眼淚,又坐到巷子裡一個人哭了好一陣。
徐玠和楊玄刀遠遠看着,也不敢上前。
徐玠狐疑望向楊玄刀,“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楊玄刀擡頭,一副不解的表情,“我做了什麼?我不過是去找她放河燈而已!”
徐玠也有些迷糊,他直覺自己的兄弟變了,有事瞞着他,卻不知是哪裡變了,也不知他瞞了何事,試探着問,“那江祈安為何就懷疑你?”
楊玄刀嘴角勾起,輕嗤着道,“因為我長得像武一鴻,所以頭一回見我,他就沒來由地恨我,針對我。”
徐玠若有所思,“你沒騙我?”
“千禧都給我作證了,你還懷疑我什麼?他江祈安氣量小,愛而不得,千禧看不上他,與我何幹?”楊玄刀說得理直氣壯。
徐玠便信了,揚眉一笑,“也是,江祈安的懷疑還真沒什麼來由,他就是想打你一頓,今天找到理由了。”
兩人望着巷子裡哭泣的千禧,沉沉地呼吸着,直到目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