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春鎖好門,徑直離開,“姑娘,算了吧,你找别人,我不是名醫。”
千禧和江祈安忙追上去,千禧還想勸兩句,哪怕問問誰有對症的經曆也行,江祈安卻忽然開口,“張大夫,能把您心氣兒磨沒了,濟世堂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吧?”
那麼直接的麼?千禧望着他眨眼。
“我是岚縣新任縣令江祈安,您倒不如跟我回岚縣去,濟世堂給您開多少,我出雙倍!”
哇……有錢有權說話就是好聽!
張賢春蓦地頓住腳步,回頭打量二人,月光明朗,她看清了二人的表情,目光有一瞬顫動,心裡的澎湃卻是随着提起來的那口氣,急速墜落。
“我……感激縣令大人的好意,但不行。”張賢春又繼續往前走。
千禧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張大夫,是錢的問題?還是家人需要安頓?縣令大人都可以給你解決。”
千禧借了一把勢,望向江祈安,江祈安微微颔首,表示無礙。
“不是……哎……怎麼跟你們講呢?”張賢春語氣很是為難,轉移了話題,“我也是受芙蕖夫人的恩才成為大夫的,按理說,你們請我,我自當效力,但我這輩子都離不開濟世堂,姑娘和縣令大人請回吧。”
這輩子都離不開濟世堂?這話讓二人疑惑。
“還請不要跟來。”張賢春說得堅決。
兩人也不能死纏爛打,今夜就此作罷。
回去的路上,千禧琢磨着她那句話,“你說她這輩子都離不開濟世堂是什麼意思?是她不想離開?或是報酬豐厚?”
“若是因為報酬,在我說雙倍的時候,她就會猶豫。她還說她心氣兒沒了,這話耐人尋味,不是誰都能有心氣兒的,或是遭世事磋磨,損了心志,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千禧犯愁,“那怎麼辦呢?我覺得她會是個好大夫,像是唐琴蘇麗這樣的婦人,礙于男女諱疾忌醫,也有許多男大夫,從未經曆過月事生産,哪怕能治,也難以體會切實的病症,無法顧及細枝末節的感受,我覺得我們需要女大夫的……”
江祈安垂眸,看着她認真思考的模樣,總是心裡恬靜,“需要,岚縣最需要了,岚縣女工很多,若是礙于生育,難以恢複身體,便沒法将力氣投入生産,女工産業就會坍塌。”
“千禧你去磨一磨,你不是最會磨人了?”江祈安道。
千禧倏地擡眸,眸色清亮,“好啊!但你得告訴我,我能用多少錢?能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不然可沒法說動人家!”
“嗯……”江祈安斟酌半晌,“能節約點最好,或許不是錢的問題。”
“小氣!”
“呃……錢再多也經不住花,蓮花村的工事還需要許多錢……”
千禧輕笑,“逗你的,我當然知道。但你得給我交個底。”
“我是這般想的,岚縣義診堂就隻有杏春醫館和鄉裡的義診,我想成立一個專為婦人看診的義診堂,專司婦人生育,如此一來,才能有足夠多的病例借鑒研究。”
千禧一聽,猛地擡頭,“你這個法子好!”
“不是我想的,芙蕖夫人早在縣志裡提過,隻是她晚年失勢,沒來得及做。”
“還有一項極大保證女子生育的制度,也被前朝皇帝廢止,我打算重新施行。”
千禧仰頭問她,“什麼?”
“生育共濟金,可以和婦人義診堂融合,兩者不謀而合了。”
千禧瞪大了眼,心緒澎湃起來。
生育共濟金她小時候聽娘親講過,那時候搞得轟轟烈烈,後來被明令禁止,當時多少人上街鬧事呢,她至今仍記得烏泱泱的人,圍在官府門口吵鬧的景象。
所謂共濟金,便是一個女子每月交定額的錢财給金玉署,為期三年,交滿返利,但隻有在生孩子的時候才能提取。交的數額不算大,僅僅保證女子能在生完孩子後的一年裡,不愁吃喝營養,能有錢看病。
但足夠讓女人渡過最艱難的時期了。
“噢!芙蕖夫人怎麼什麼都想到了?”千禧驚歎,而後變得咬牙切齒,“她長了幾個腦袋瓜子?”
江祈安淡淡揚起嘴角,“一個腦袋瓜子還不夠用?”
“可她想得太周全了。”
“也并非一蹴而就,先有的織坊,再有女工,女工勤懇做工,遇到了生孩子怎麼解決,産後恢複不好怎麼解決,夫家不準又怎麼解決,都是一樣樣磨出來的。”
千禧被江祈安開解了,笑盈盈道,“也是……我記得若是有人家戶存了共濟金,媒氏就有錢拿是不是?”
“嗯。”江祈安挑眉,“呵,你最機靈。”
她立馬就興奮了,“能拿多少?”
“不知……”江祈安故作神秘。
千禧忍不住連連追問,聊着,到了驿館。
她差點忘記搬到了江祈安的院子,本想往東走,被他一把拽回去了,“走這邊。”
千禧這才想起來還有什麼問題沒問,搶在江祈安進屋前,她一本正經擋在門邊,“你你你……你說!”
江祈安不解,微微歪了腦袋。
“那個舒念芝舒姑娘,你買人家回來做什麼?”
問的時候,千禧心跳快了幾分,故而他細緻的表情變化也盡收眼底。
他眸色變了,似有風雲湧動,微微眯眼,抿緊了唇,千禧等着他的回答,半晌都沒有動靜,等着她實在着急。
“哦……不好說是不是?也沒關系……”她垂頭。
江祈安卻忽然挑高了眉,“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