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街,小河蜿蜒,拱橋無數。
河岸滿是參天梧桐,這個季節,滿是飛絮。
千禧循着高長生說的地方,來到了唐琴家門前,院門上着鎖,無人應答。
河邊有好幾人在洗衣裳,千禧便湊過去了。
她蹲在河邊,親切地問,“這位姐姐,你們認識唐琴嗎?”
“認識啊!你找她作甚呐?她應當是出門了!”大姐自然而然地答。
鄰裡關系處得不差,千禧道:“我是媒氏,是高長生的朋友,他托我來看看唐琴。”
“喲,現在的媒氏都那麼年輕喲,高長生也是一個小屁孩,哈哈哈,跟他講個夫妻房事,他臉紅得喲!”幾人逗趣地笑着,千禧也附和着。
閑扯幾句後,她們談到唐琴,“唐琴嘛,多好的人兒!”
“那她男人如何呢?”
“她男人也正常,老實人一個,跟我男人一起在紙坊做活計,做了十幾年,也不偷奸耍滑,挑不出錯,也挑不出好。”
外人的評價籠統了些,千禧想,這人或是個無趣的男人,跟苗劍一樣的木讷性子。
“那姐姐們知道他們吵架麼?”
“我覺得他們不怎麼吵架的,哪有我家吵得多,但是最近唐琴臉色不好,我猜嘛,是不是因為他們這個年紀還沒生孩子?”
這個猜測也不無可能。
“姐姐們知道唐琴是哪裡的人麼?”
“南面來的,好像是青州哪處深山裡,可遠了,嫁過來就沒回過娘家,每次問她,她都說太遠了,回不去。”
千禧又問了許多,這對夫妻很普通,沒有歇斯底裡的妻子,沒有暴怒無常的丈夫,沒有刁鑽惡毒的婆母,也沒有行事不公的公爹。
千禧猜想,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孩子,不過也隻有見過本人才能知曉答案。
千禧便在唐琴家門口守着,春風吹來,她打了個寒戰。
這條街好冷,這一條街的梧桐又深又密,還有條小河,水汽散不出去,陽光僅能透入些許,盡是森然冷意。
唐琴家從外面看,是個小四合院,左右各一顆梧桐樹,将整個院子蓋的嚴絲合縫,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千禧直覺,這陰森森環境住久了,或許會讓人心生憂郁,得砍去一些枝丫!
晚些時候,唐琴的丈夫下工歸來,千禧向他說明來意,他很是歡迎将人迎進了屋。
男人名喚李虎,家中行八,熟識的人喚他虎八。
他待人算得有禮,妻子不在家,他能有條不紊的給千禧沏茶,也會拿出花生招待,接人待客沒有讓千禧覺得不舒服。
千禧開門見山,“聽長生說,李大哥與妻子不合?”
李虎聞言,剛才的從容消失于面上,他低下頭,欲言又止。
千禧蹙眉,“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我沒有與我妻子不合,我隻是覺得她沒有誠心跟我過日子。”
“比如呢?她哪一點讓你生出這樣的感受?”
“我……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
感覺的事最難處理,千禧沒有頭緒,但她明顯能感受到李虎眼神的閃躲,他沒有說實話。
高長生說的是,李虎懷疑唐琴外面有人,但從鄰裡大姐的态度來看,不像。
雖然岚縣的女人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大膽,但仍未脫離從古至今的是非觀念。假設唐琴外面有人,鄰裡不可能不議論。
且聽鄰裡大姐的話語裡,沒有過度脫離實際的贊揚或貶損,那自然而然随口談及的話,十分可信,也就是說,鄰裡并不認為或是知道唐琴外面有人。
但李虎很在意,找了好幾個媒氏幫他,但至今未解決。
千禧也不繞彎子,直言道,“高媒氏說,你認為唐琴偷人,你看到了?有證據嗎?”
李虎臉色一變,“我……我沒說她偷人。”
“那你在懷疑什麼?”
“我沒有懷疑……”
“你不是懷疑她心思不在你身上嗎?”
李虎又被繞了回來,瞬間不知該怎麼作答。
千禧微不可見的歎息,她好頭痛,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經是真難念。
他們往往自己都不懂,那些不滿足的,渾噩的,不知所措的情緒從何而來,又或是稀裡糊塗全混在一起,積攢成了巨大的不滿、懷疑、甚至是怨氣。
千禧換個思路,她單刀直入,“李大哥想要孩子嗎?”
“我……一般吧……唐琴聽着這話該不高興。”
“你不用說這些,你隻用告訴我你想要孩子嗎?”
李虎神色嚴肅,良久,他嗯了一聲,“想要。”
“唐琴想要孩子嗎?”
“她……也想。”
“你們有尋醫問藥嗎?”
“我們兩個都找大夫瞧過,大夫說,她沒有問題,我也沒有問題,我們都吃了好多年的藥……”
千禧莞爾,“你還不錯,至少你們兩個共同想法子去解決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