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隻有觸手和渦流厮殺的轟鳴。
基蘭感到從未有過的強大力量。
那力量源于回憶。
回憶裡有母親看向父親的寵愛眼神,有他自己面對母親生命枯萎、無能為力的悲哀。
他的心裡曾經充滿對人類的憎恨、憤怒、責怪和偏見。
然後,一張嬌媚中帶了些許英氣的女性面容,拔雲見霧,如陰霾中暈開的一抹陽光。
那是極為少見的甜美系Alpha長相,那是他心上的明珠,珍珠般珍貴的甄珠。
他曾騙過她,既騙了身子,一享歡愉,也騙了心靈,編織謊言來試探她底線。
後來他愛上了她,她卻滿心隻有事業,想要走。
他不想要她走。
“别走,小珍珠,别離開我……”
激烈戰鬥久久不息,雙方出手都是排山倒海的緻命招,血花朵朵凄美綻放,兇狠淩厲,而基蘭輕啟雙唇,不自知地溫柔喃喃。
傷痕累累的海怪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一根滿是尖刺的觸手急速抽來。
基蘭擡臂迎擊。
鮮血泉湧,與海水交融,化為一場淋漓血雨,從鲛人們的頭頂落下。
這是緻命傷才會有的出血量。
勝負已分了。
“王、王上……王上該不會……”鲛人們如夢初醒,穿過濃稠血霧,急沖沖往戰場而去。
在那血染的戰場之中,倒着遍體鱗傷的巨大海怪屍體。
一個昳麗又健美的背影,正發了狂般用手撕裂那怪物的傷口。他蔚藍的長發上沾着點點血腥,初雪般潔白的肌膚也灑上大片猩紅。
那紅色極深極暗,好似開至荼蘼的薔薇,又如舔/舐禁果的蛇信,豔得驚心動魄。
鲛人們紛紛震驚到失語。
他們自然知曉基蘭的力量不可小觑,但任誰也想不到,基蘭竟能斬殺這頭曆代鲛人王都無法戰勝的恐怖怪物。
隻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女人。
基蘭正在檢查這頭怪物的體内。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任何食物的殘渣。
小珍珠,你果然……平安嗎?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到了他手上,又要滑落下去,基蘭本能地伸手去捉住那東西。
掌心攤開,他看到的是一顆金色的淚滴狀珍珠。
基蘭愣神,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他方才竟是急哭了。
威風凜凜、不可亵渎的鲛人王,竟是在衆鲛人貴族和侍衛面前,為一個人類的安危急到流淚了。
那眼淚在他柔軟的掌中,化作了美麗的鲛珠淚。
“王上……”趕來的貴族們整齊地行禮。
“别多廢話,”基蘭立刻握拳,不讓其他鲛人看到他剛落下的鲛珠淚,嚴厲道,“本王的妻子還沒死,發動所有力量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若有提供行蹤、或護送她回本王身邊者,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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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已在這小木屋裡躲了一整天。
老叔和傑爾正在低聲議論。他們把嗓音壓得很低,但精神高度緊張的甄珠仍聽得一清二楚。
老叔:“總之,基蘭把那怪物開膛破肚了,什麼目的,你肯定猜得到。”
傑爾掃了一眼甄珠:“就為了驗證那個女人是不是真被吃了?真恐怖。竟然如此,基蘭肯定也猜到那女人沒死吧。”
老叔點頭:“基蘭在海岸上設了五隊巡邏衛士,又在這附近的大片海域搜尋。我們不可能永遠藏住那女人的,而且照這架勢下去,那女人也回不到岸上了。”
甄珠心下一驚。
她也沒料到基蘭竟瘋到如此地步,敢與那海怪動手,還将其殺了破肚。
本以為躲過今日,基蘭定然心灰意冷,接受她死亡,而她也可以偷摸着回到岸上,可眼下這情況,實屬不樂觀。
怎麼辦?
甄珠心神不甯,憂心忡忡,突然又聽到另一句話:“說起來,你不好奇那女人到底是Alpha還是Omega嗎?”
甄珠驚懼地瞥向他們。
“我這裡有一瓶夜影提取液,要不咱們給她聞一下,看她是後頸紅腫,還是露出尖牙……”
“如果她真是Alpha,哈哈,那我們就不用再怕基蘭了,所有鲛人都會起來質疑他到底有沒有當鲛人王的資格。”
‘夜影’,甄珠記得這個詞。基蘭曾帶她去看夜影魚,因為這種魚類有強烈的催/情作用。
不,不能被他們發現自己是Alpha,否則基蘭的麻煩就大了……
甄珠無法自控地害怕起來。
兩人很快就此達成一緻。阿叔拿出一瓶充滿黑霧的玻璃瓶,給傑爾扔了個眼神,傑爾沖過來就要抓住甄珠,甄珠擡手一拳掄在他下巴上,将他擊得連連後退。
打完後,甄珠立馬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
傑爾痛苦地呻/吟一聲,揉搓着自己的下巴,緩了半天才喑啞着道:“這女人……不可能,Omega哪來這樣的力量?!她肯定是Alpha!我們……”
他擡眼,準備要撲向她,卻發現房門大開,甄珠已無影無蹤。
她逃了。
可她又能逃去哪兒?随時都可能冒出一個正在搜查她的鲛人侍衛。
甄珠在約甯街裡快速遊動,不斷利用小巧的建築物躲避來往的鲛人。
深深的絕望萦繞在她心頭,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紊亂。她本以為按照計劃就能重獲自由,回歸人類社會,可如今隻是陷入絕境,進退維谷。
平靜下來,甄珠,想想辦法,
天無絕人之路……
要不就這樣往海平面遊,闖一把?
快一點,說不定沒人發現。
甄珠大着膽子想向上蹿,可剛一用力,手腕就被狠狠地拽了一把。
有人用了死力,逮住了她。
甄珠驚吓得差點叫出來,一隻寬大骨感的手立刻從身後伸來,緊捂住她的嘴。
“美麗的甄珠小姐……”熟悉的優雅嗓音貼在她後腦勺響起。
甄珠悚然地意識到,他是塞拉維,那個外表禮貌、實則龌龊的金發鲛人。
“看過童話故事嗎?落跑的新娘都是會被抓回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