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用口罩一戴,一半的臉藏進去,情緒和古怪的凝滞也一并藏進去。
梁灼沒有非要繼續剛才的話題,隻是走在她身邊,手插在褲袋裡,很随意地問她:“可不可以陪我逛下超市,來得急,東西都沒配好。”
“你不是住近郊的别墅嗎?”程月螢捏緊口罩的金屬條,聲音悶悶的,“叫阿姨去附近的商超采購不就好了。”
“搬家了,”梁灼指着旁邊的一家連鎖店語氣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剛搬完東西,來的時候它還沒開門。”
“嗯?”程月螢看了眼街對面的商超,又回頭看看梁灼,沒反應過來。
“你家對門,住了人。”梁灼像被她逗笑了,唇邊笑意清淺,用手指着自己,“我。”
程月螢愣住,腳下像踩了空。
她試圖确認:“你搬到我家對門了?”
“嗯,一梯兩戶,進出都方便,安保到位,我很滿意。”梁灼一點也不遮掩,“地段不錯,離你律所也近。”
就是面積有點小。
他選擇性忽略掉助理幫他搬家,看到目的地時仿佛見鬼的眼神。
“……你不回港城了?”
“給自己放了三個月的假。”
梁灼說得理所當然,可眼尾輕挑的弧度、輕快語調裡藏着的心思太明顯,“以後可以常碰見,多好。”
他不是潤物細無聲地滲透進程月螢的生活,而是像明火執仗一般大搖大擺地入侵。
“順便問一句。”梁灼低頭靠近些,聲音壓得低低的,語氣近乎暧昧,“你的床品是在哪裡買的,看上去很好睡的樣子。”
程月螢吸一口氣,試圖冷靜開口:“……你怎麼?”
“昨晚是我抱你回房的。”梁灼笑得無辜,“我隻是剛好看見而已。”
梁灼靠得太近,程月螢又聞到他身上很淡的香味。
“我們同居過,你知道我睡眠質量很差的。”
梁灼說得順理成章,眉眼間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好像真的是認真向她尋求好物分享,“拜托了,鄰居小姐,告訴我吧。”
他語氣懶洋洋的,像極了以前随性又散漫的樣子,程月螢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
但她跟梁灼走進家紡店的第一秒就後悔了,櫃姐明顯把他們當成了夫妻或者是戀人,總之是會躺在同一張床上的人。
櫃姐大概是眼神太好,也可能是職業經驗太豐富,一見他們并肩而入,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兩位是新人吧,來挑床上用品嗎?我們店主推的雙人套件參加滿千返百和十倍積分,很劃算的哦。”
程月螢腳步頓了頓,輕咳一聲,本想解釋,但還沒張嘴,梁灼已經笑着接了話:“你看得真準。”
他說得太順太自然,連眉梢都帶着輕松得體的笑意,像真是被一句話戳中心事的幸福丈夫。
程月螢剛想反駁,櫃姐已經熱情地拉着他們往展示區走:“那感情太好了,新婚啊,一定要用點喜氣洋洋的顔色,紅的太俗,但粉調、藕色、豆沙綠,這幾款特别襯氣質。”
“可以試試這套雪青色的,”她一邊說,一邊目光落到程月螢臉上,誇得不遺餘力:“哎喲,小姑娘皮膚真好,白得發光,配這個顔色肯定特别漂亮。”
程月螢簡直無從插嘴,尴尬到耳根發熱。
“我們其實——”
“挺好看的。”梁灼忽然低頭,打斷了她的話,把那套雪青色的四件套拿起來,指尖撚了一下,“質感不錯,她習慣柔軟一點的。”
“哎呀,那您太了解她了。”櫃姐感慨道:“像您這樣顧家的男孩子現在不多見了。”
“她要上班忙,我幫她挑。”梁灼語氣溫吞,十足十的居家好男人模樣,“您多推薦幾套吧。”
程月螢:“……”
等她終于回過神時,櫃姐已經拿出五六套不同款式的床上用品,顔色從淺灰、暖米、霧粉到冷藍一應俱全,全是那種“情侶款”或者“适合雙人房”的款式。
“這幾款都挺好的。”梁灼看着她,像在認真征求意見,“你覺得呢?”
程月螢想發火,又覺得莫名好笑。
她咬着牙說:“你一個人住,用得着這麼多嗎?”
梁灼神情理直氣壯,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三個月很長的,我興緻來了一天換一套也不是沒可能。”
他說得一本正經,像真的在考慮居家生活的合理性。
櫃姐在旁邊忍不住小聲說:“你們感情真好,一看就是那種很甜的情侶。”
梁灼挑眉:“我們确實挺甜的。”
程月螢:“……”
最終,梁灼刷卡付完款,留好送貨地址走出店時,程月螢的表情已經接近麻木。梁灼倒是興緻很高,還要去B1的超市采購。
“你真的把她推薦的全買了?”程月螢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腦子裡是住了幾對新人?友情提示,一居室的收納空間很小的,比不得你的那些豪宅。”
“沒辦法嘛,sales太會推銷,”梁灼語氣輕快,笑着補了一句,“她說的對,那套雪青色的确實襯你。”
程月螢被他不鹹不淡地一句誇獎堵住,臉上那點久違的熱意又爬了上來。
她真想快步走掉,遠離這個滿腦子不安分的男人。但梁灼三兩步追上來,逗完她,又安安靜靜地走在她身旁。
他們并肩朝商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