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螢正式開始上課,她撐一把遮陽傘,在傭人的陪同下慢悠悠順着導航走去目的地。
港城的氣候潮濕悶熱,讓她有一點夢回禾城夏日雨季的前夕,有一種久違的安定感——如果不擡頭看到那些豪宅的話。
越螢按了門鈴,補課老師蔡嘉敏打開門,看到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是阿螢嗎?外面熱,快進來。”
蔡嘉敏國語說得很好,她家境優渥,畢業後沒有随大流學法律和醫科,而是修了自己喜歡的教育學,畢業後也沒有找教職,而是做起了自由職業。
在越螢看來,她過着自由且非常規的人生,短短半天的接觸,她很喜歡蔡嘉敏。
中午蔡嘉敏叫了外賣,等送餐的間隙,越螢第一次主動給梁灼發信息:“我第一次主動做出了選擇,結果好像還不錯。”
梁灼似乎在忙,過了一會兒才回複她:“這次也是真的開心嗎?”
蔡嘉敏取完餐食回來,正看到這一幕,問越螢:“在跟男友發信息嗎?笑得這麼開心。”
越螢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笑,慌忙搖頭:“不是,隻是……一個朋友。”
“放心啦,”蔡嘉敏笑着解釋:“港島不像内地,沒有‘早戀’一說的,少男少女,puppy love多美好,姐姐也年輕過。”
越螢低頭去幫她拆包裝袋,沒有再反駁。
隻是後面就沒再主動給梁灼發消息,梁灼問她近況,她也隻是回複:最近好忙,好累。
是真的好忙好累。
越螢之前的英語是應試型,口語不好,短時間大量惡補,睡前都在學跟讀。IB課程和内地高考的差别也不小,一兩個月的補課日程排得很滿。
離開快節奏的學習生活太久,越螢每天大腦都像過載,覺都睡不夠。
半夜接到梁灼電話的時候還有些懵,打了個哈欠呆呆地問:“好晚,有什麼事情嗎?”
梁灼沉默一瞬,問她:“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
越螢揉揉眼睛,打開手機自帶的日曆。
7月31日。
好熟悉的日子。
……啊,是她的生日。
“太忙了,”越螢清醒了點:“差點真的忘記了。”
“怎麼累成這個樣子,”梁灼笑得有些無奈:“生日快樂。”
18歲的第一天,收到的第一個祝福,竟然是來自梁灼。
越螢躺在床上,盯着看不清輪廓的天花闆,很慢地眨了眨眼:“謝謝……但是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自己查到的,”梁灼似乎走到了陽台上,電話那邊傳來很輕的風聲,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缥缈:“可以把自己借我一天嗎。”
越螢愣了一下,幾乎是本能地問:“借一天,做什麼?”
電話那頭的梁灼似乎有些笑意:“驚喜怎麼能提前告訴你。”
越螢有些遲疑,她想起不久前梁灼跟她說,下次見面就告訴她什麼是代價。
不安的感覺懸在空中,和梁灼的沉默一起,等着她的決定。
越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意識到電話那頭的梁灼看不到,她輕聲說:“我可以借給你半天。”
梁灼輕笑一聲:“進步好大,已經學會讨價還價了。”
-
自從越螢熟悉到蔡嘉敏家的路後,已經很久沒有傭人陪她一起出門。
離家前,越螢對管家說:“我今天晚上可能不會回來,要在嘉敏姐姐家裡留宿。”
管家看上去有些為難:“您跟先生說過——”
“今天是我的18歲生日,”越螢打斷他:“他不知道,我也犯不着去提醒他,明天我會按時回來的。”
管家張了張口,到底沒好再說什麼,隻在關門前輕聲說了句:“生日快樂。”
越螢點點頭,關上了門。
傍晚從蔡嘉敏那裡離開時,梁灼在路的轉角等她,他倚着跑車,戴着墨鏡百無聊賴地等,直到視野裡出現一個微微垂着頭的身影。
穿着很乖的連衣裙,手裡還拎着一個小書包。
梁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潮牌黑T,感覺自己有點像拐騙學生妹的不良。
越螢磨磨蹭蹭地靠近四下打量,好在别墅區沒什麼人,應該沒有注意到他,這才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副駕。
梁灼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動作,“你在擔心什麼?”
越螢小聲說:“我不想上頭條。”
梁灼失笑:“放心,不會的。”
他傾身過來幫越螢系安全帶,在他靠近的瞬間,越螢不自覺地把背往後貼,僵直地完全靠在座椅上。
梁灼看着好笑,收回了手:“你自己來,這麼怕我?”
越螢搖搖頭:“沒有,我隻是不習慣。”
梁灼笑着說:“總要習慣的。”
不等她回應,便發動了車子。
目的地要過海底隧道。
不知道是因為終于放松了下來,還是因為覺得沉默太久太尴尬,越螢主動說:“這個地方,我好像在電影裡看到過。”
“喜歡看電影嗎?”梁灼問。
越螢點點頭,下意識回答:“以前經常和媽媽一起去電影院,後來……”
聲音突兀地停住,她沒有說後來的事,梁灼也沒有問。
他轉過頭,看到越螢縮在座椅裡,她還是微微側着臉看向窗外,但是剛剛有些雀躍的樣子已經消失了,昏黃的隧道燈光明明暗暗地打在她臉上,看起來很寂寥。
目的地是一座布局嚴謹的中式庭院,青瓦覆頂,雕梁畫棟,坐落在半山腰,四周被郁郁蔥蔥的山林環繞。
影壁後的主院深邃而内斂,四方院落圍繞着一方靜谧的水庭,碧波微漾,湖石點綴其間,一道廊橋橫跨水面,将庭院分割成數個不同的空間。
被梁灼帶着走過廊橋,越螢有些好奇:“這是哪裡?”
“今晚要住的地方,”梁灼頓了頓,指着綿延向上的山脈:“晚些時候我帶你上山去玩,現在先告訴我,你之前的生日都是怎麼過的。”
“蛋糕、長壽面、生日禮物……”越螢想了想:“就這些。”
很沒新意的套路,但最重要其實是陪在身邊的人,現在那個人不在了,對所有的一切也都沒了期待。
庭院裡很安靜,傭人在上完晚餐後就消失了,偌大的餐廳裡隻有兩個人對坐。
梁灼不開口,仿佛隻是想安靜地跟她吃一餐飯。
長壽面是龍蝦湯底,很香。
但是越螢之前為了省時間吃過太多的面食,已經對壽面有了抵觸情緒,勉強吃了幾口。
梁灼說:“是不是不合胃口。”
越螢搖搖頭:“我們什麼時候上山?”
她現在對梁灼說的“驚喜”有些好奇了。
“這麼着急?”梁灼笑着問:“等會兒你不要害怕。”
越螢還在奇怪他為什麼這麼說,出了門才發現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等遠離了大門前燈光照亮的範圍,四周隻剩下空曠的山林和皎潔的月光。
和她身邊的梁灼。
“談過戀愛嗎?”梁灼突然問。
越螢愣了一下,搖搖頭。
過剩的拯救欲似乎是青春期中二男生共有的情節,在禾城讀書的時候越螢有很多人追,很多人或真或假地表達過對她的心疼,但是越螢隻是冷着臉聽完,點點頭收到,并沒有談過戀愛。
“怪不得,”梁灼笑着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你應該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