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笑聲說不出的少年意氣。
越螢的心跳仿佛漏掉一拍,但她清楚的感知到,這并不是出于心動。
她的聲音中帶着些不确定,問:“是拍到了嗎?”
“嗯。”梁灼簡單回應,起身走出了場館。
這下通話背景裡能幹擾越螢注意力的雜音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梁灼的呼吸聲,不近不遠地萦繞在耳側。
他沒有挂斷電話的意思,越螢隻好硬着頭皮繼續問:“是什麼?”
電話那頭的梁灼似乎察覺到她的勉強,笑得更深了些:“你是真的感興趣,還是想轉移話題?”
越螢咬着下唇,沒出聲。
梁灼似乎并不急于聽她的回應,隻是安靜地等了一會兒,才說:“你已經答應我了,阿螢,沒得回頭。”
“我答應了,”越螢低聲重複,聲音幾乎要消失在電話的另一端。
“嗯,”梁灼說:“既然答應了,就學着做一個有選擇的人。”
越螢好像這才記起來要問:“那……代價是什麼?”
“回答你前一個問題,拍到的東西是一尊瓷質香插。”
“至于代價是什麼……””梁灼低低笑了一聲:“下次見面告訴你。”
電話挂斷後,越螢仍然呆坐在床邊,手機屏幕的光線逐漸暗淡下來,她的心情也慢慢變沉重。
這一步走得不可謂不莽撞,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她也完全無法預測。
梁灼的世界對她現有的認知而言,太複雜、太遙遠……
太危險。
對梁灼來說,一切都可以選擇,一切都太過唾手可得,所以他可以永遠一副對任何事物都渾不在意的表情。
而越螢,從來沒有真正掌握過自己的命運。
越螢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窗外那片無垠的海面上。
梁灼給她的“選擇”,是一種權力,還是一種無法逆轉的命運?
她不知道。
但她隻能往前走,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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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越螢照舊早早起床。程家依然冷清,沉悶又壓抑,安靜到隻能聽到她自己洗漱的聲音。
越螢走下樓,卻意外看到程譽升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皺着眉看一份文件。
見她下來,程譽升擡頭,語氣有些遲疑:“昨天老師跟你談了什麼?”
越螢垂下頭:“問了我在禾城的成績、外語水平。”
程譽升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複雜:“就這些?”
越螢點點頭:“就這些。”
“我今天收到了你的秋季入學許可,”程譽升仍然有些懷疑:“你真的和梁灼沒有其他交集?”
越螢呼吸一滞,她平靜地擡頭看着程譽升,問:“昨天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程譽升問:“上次問你,你還說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可能他自己查到的吧,”越螢睜眼說瞎話:“我也不是清楚。”
“梁灼為什麼打你電話?”程譽升皺眉問:“你們很熟?”
“您這是在關心我嗎?”越螢沒什麼表情地回答:“當時他在拍賣會,讓我随便幫他出個價,可能入學許可是他的謝禮。”
程譽升看着她,眼中有一絲愕然,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冷靜,冷靜到不帶任何感情的回應,似乎自己費盡心思想要攀附的人她并沒有看在眼裡。
沉默半晌,他扯出一個笑:“原來是這樣,你長大了,我也不好幹涉你的交友。在港島,梁灼講話比爸爸有用得多。你現在和程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維持好跟他的關系。”
越螢淡淡地點了點頭:“還有别的事情嗎?”
“沒什麼……”程譽升捏了捏山根:“對了,最近有沒有見到你鐘阿姨?”
他最近被鐘韻儀請來的律師煩得不行,偏偏找不到她人。
越螢搖頭:“沒有。”
“如果她聯系你,你一定記得告訴我。”
越螢應下,轉過身就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程譽升似乎沒意識到,這麼久過去,自己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程譽升對她不上心,但可能是因為認定了越螢轉學的事情是梁灼從中搭了把手,程譽升對她的學業特别上心,想要在梁灼面前做點好。
管家遞給越螢好幾個補習機構老師的信息,轉達程譽升讓她在入學前惡補英文、繁體字和IB課程的意思。
“您有滿意的嗎?”管家畢恭畢敬地問:“如果都不喜歡,我可以再去收集一些。”
“都是上門輔導嗎?”越螢翻了幾頁,問:“有沒有在外面上課的選項,我讨厭這裡。”
管家沉默了一會兒,說:“先生的意思是,乘車外出的話您不舒服,在家上課的話會不那麼辛苦。”
“他的意思是在這裡不會被别人拍到吧,”越螢轉頭對着管家笑了笑:“跟他講,我要出去。”
隔天管家又遞上一個人選信息,授課的地址不在教育機構裡,而在附近的一幢别墅。
“是名校教育系畢業的女生,”管家解釋道:“住的地方步行幾分鐘就可以抵達。”
照片上的女生溫柔娴靜,越螢點了點頭,“就她吧。”
晚上WhatsApp彈出一條信息,越螢看着那個小小的角标,過了一會兒才點開。
列表裡唯一的聯系人梁灼發來信息,問她:“開心嗎?”
越螢知道他在問啟铎入學的事情,回複:“開心的,謝謝你。”
“馬上就要成為頻率最高的詞彙了。”
“什麼?”
“謝謝你。”
越螢一愣,沒忍住笑了:“現在是真的在開心了。”
梁灼打字的動作一頓,也笑了。
榮啟銘打着石膏,正興緻沖沖地講自己上把牌局裡成功的bluff,話講一半,突然看着梁灼露出一個見鬼的表情:“阿灼,你搞什麼笑得這麼蕩漾,好誇張。”
梁灼打字的動作沒停,瞟了他一眼。
賀隽森情史最豐富,一臉的見怪不怪:“一看就是戀愛啦,蠢。”
“戀愛?”榮啟銘更震驚了,“真的是跟林家那個女生嗎?你破戒了?”
壽宴上梁鎮潮引着林芳緻和梁灼講話的情形,不少人都親眼目睹。圈子裡傳來傳去,都快傳到梁家有意和林家訂婚了。
跟梁灼傳過绯聞的女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有的是林芳緻這種家人試圖撮合的,也有的是想借着梁家漲身價的。
梁灼一開始還會否認,後來實在否認不過來,就随他們去了。
隻有親近的朋友知道,梁灼隻是表面看起來情史豐富,一幅風流派頭。
私底下好友打趣他活得像個苦行僧,仿佛對親密關系過敏。
“不是林芳緻。”
出乎意料,梁灼這次否認得很快,他還挂着那抹笑:“她膽子很小的,以後有機會再帶你們見面。”
這下連賀隽森都有些驚訝,“你來真的?我剛剛在開玩笑的。”
“真的啊,”梁灼單手插兜,手機在手指間轉了幾圈,震動一聲,收到了回複。
越螢發過來一個圖片,是補習老師的信息,配文:我過幾天就要開始補課了,課程排很滿。
梁灼讀出她的言下之意——短時間内沒辦法見面了。
似乎隔着屏幕窺見她松了一口氣的神情,梁灼笑得有些無奈:那你加油,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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