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麻繩系在死者的腳腕上,讓他以一種倒挂的方式,在窗戶上懸蕩着。
脖頸處噴湧而出的血液,在玻璃上蜿蜒,好似快要流幹。
幾乎是一瞬間,林閑便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他回神捂住阮甯的眼睛,感受着手下少年顫抖的身體,艱澀地安撫着,“别怕……是假的,有人在惡作劇,别怕……”
阮甯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
第一次直面死亡的他,完全沒有想到,會這麼的恐怖。
林閑溫和的話語沒有使阮甯放松半分,心跳像是要蹦出胸口,阮甯白着臉,因為那副太過于恐怖的畫面,哪怕眼睛被人捂住,腦海中還是一直回放着。
“不要睜開眼睛,好不好?”林閑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變低,輕輕哄着,“是夢,我們小甯沒有真正的看到那一幕,忘記吧……忘記它……”林閑嗓音逐漸變得缥缈。
随着他蒙在阮甯眼前的手拿開,原本惶恐不安的少年,如今陷入了沉睡
而有關于剛才那一幕的畫面,也會在阮甯醒過來的那刻,消失不見。
從沒有一刻,林閑會這麼的慶幸,自己是惡遊的玩家。
使用在阮甯身上的道具“安睡”,可以在夢中消除人類面對恐懼的所有副作用,并在醒過來後,将那一切全部忘記。
“好夢。”林閑低頭,輕輕在阮甯額上落下一吻。
黑夜仿佛吞噬着一切。
窗戶外,那具腳踝被人吊起的屍體正随風晃晃蕩蕩地撞擊着窗戶,不知不覺間,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林閑替阮甯掖了掖被角,面上的溫柔在起身望向窗外的一瞬間,歸為平靜。
視線在窗外的屍體上掃視着,多次副本通關的經驗告訴着林閑,這種時候,導緻這一切發生的兇手早已離去。
他擡眸,眼睛看向的地方,正是樓上,同時也是副本中,他的住所。
如果此刻有人能順着粗粝的麻繩向上看去的話,便能發現,捆綁在死者腳腕處的麻繩,正是系在林閑卧室的窗簾上。
風不知為何開始呼嘯。
空氣裡彌漫着血腥的氣味。
縱使素來對解密副本沒什麼興趣的林閑,也被兇手的此番行為激怒。
畢竟要做到這種程度,需要兇手密切的了解他和阮甯的行動。沒有人喜歡被人在暗中窺伺,林閑更是厭惡。
轉身,林閑離開了這間卧室,準備上24樓,看一看兇手的其他手筆。
電梯無聲無息地上行着。
“叮”,到達目的樓層的這聲提示,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尤為詭異。
在林閑推開自己家門的那一刻——樓下,2301的家門,也被人推開。
兩道燈光同時亮起。
林閑的腳步好似微妙的與另一人重疊。
他們隔着一層天花闆,全部站在能夠看到死者的窗前。
林閑的卧室中沒什麼打鬥的痕迹,就連血液都沒有留下一滴,如果不是被風吹得搖晃的麻繩和下方被麻繩纏住腳踝的死者,任誰都無法相信,這居然會是兇殺案的案發現場。
林閑隻是草草兩眼,便認定了這裡是死者身亡的第一現場。
宛如挑釁一般,林閑面前的玻璃上,被人用油漆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許是沾了太多,猩紅的油漆一點點流下,如同厲鬼的眼淚,配合着窗外狂風的呼嘯,顯得陰森異常。
2301。
站在窗前的人好似淋了雨,在盯着窗外的屍體許久後,腳步微轉,正對的方向恰好是阮甯躺着的大床。
愉悅的笑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響起。
來人一步步走近,眼睛所落的方向,始終在阮甯身上。
熟睡中的少年乖得讓人下意識放輕呼吸,害怕自己将他吵醒,白皙的臉頰壓着枕頭,睫毛漆黑,此刻安靜地垂在眼下,五官精緻得像是造價昂貴的洋娃娃。
沒有人忍心将他喚醒。
甚至想要送他一隻毛絨玩偶,讓他放在懷中。
隻可惜,來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從他手中送出的禮物,最終隻會演變成他用來監視少年的攝像頭。
好乖……
這是他當下的第一反應。
靠近床邊,曾被阮甯咬過一口的時一驚垂眸,漆黑的眼瞳認真望着此刻的“妻子”,“怎麼睡得這麼熟?”他輕聲呢喃着,“難道不害怕嗎?”
阮甯睫羽微顫,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在男人伸手想要蹭一下阮甯搭在眼下的睫毛時,手腕突然被人握緊,停在半空。
空氣仿若靜止。
時一驚轉過頭,林閑失去了溫和的面孔出現在他眼底,“沒人告訴過你,擅自踏入别人的家裡,是違法的嗎?”林閑說得平靜,但手上出手的動作卻絲毫不慢,淩厲的拳頭砸向時一驚的臉,卻被他躲過。
時一驚反應的很快,連猶豫都沒有,便出手毫不示弱地回擊,他眉眼間含着戾氣,“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冒牌貨而已,頂着别人的名字,強占着别人的妻子,鸠占鵲巢得久了,難不成就真的覺得,自己是阮甯的丈夫了?”
時一驚躲開林閑狠厲的拳風,嘲諷地笑,“失去了‘淩于清’這個名字,在阮甯眼裡,你連路邊的雜草都不如。”
“……”
林閑沒有同他逞口舌之快,隻是出手得愈發淩厲,像恨不得讓面前的男人再也無法開口般。
時一驚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同樣的,林閑身上也沒讨得了好。
在時針指向十二時——
時一驚不甘地看了眼床上的阮甯,身影猛地後退,林閑本想跟上,可卻看着面上蒙着張面具的男人縱身一躍,随後身影快速消失在窗前,墜入雲雨間,直至消失不見。
轉身,林閑看向床上對此無知無覺的阮甯,穩了穩呼吸,他點開玩家面闆,忽略掉眼前瘋狂刷着的彈幕,點入積分商城,不顧商品下方一連串零的可怕數字,買下五瓶恢複藥劑。
在剛才的打鬥中,林閑沒有想到,時一驚會不顧身上新增的傷口,一個勁兒地揮拳向他的臉上。
唇角處和鼻梁處的抽痛提醒着林閑,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打開一瓶恢複藥劑,忽視藥劑後面的[美容]二字,仰頭喝了下去。
林閑望着寒風呼嘯的窗外,早在他借着離開,想釣出存在在暗中的人之前,就在原地留下了一個快速傳送的道具。
隻可惜,釣出的人不是想象中的兇手,至少不是殺死窗外那名死者的兇手。
外界的遊戲大廳裡常有人說,能夠被惡遊這款遊戲盯上的人,沒幾個是善茬。
林閑則是那群不是善茬的玩家裡,最硬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