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雷爾這樣懸挂着,一點也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甚至沒有人往上面看。
這樣就方便多了,在這個什麼事情都會報道出來的年代,奧雷爾這樣一下子跳上三層樓絕對會成為新聞,但是現在誰也沒有注意。
這樣就方便多了,奧雷爾有些慶幸地想。
血族一直有規定,隐世也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族規。很多吸血鬼會認為血族的“隐世”就是不讓人們發現自己的存在,從而保護自己不受到人類群起攻之的一條規定。
大概隻有真正的血族貴族才會明白,所謂的“隐世”的确就是指,血族和吸血鬼不能暴露人前,因為——你有見過捕食者暴露在獵物前嗎?獵物啊,會很快逃跑呢,這樣可不利于捕食。所以“隐世”不是害怕人類,而是血族為了更好的捕食。當然,這件事情隻需要吸血鬼照做就可以了,沒必要向他們解釋。
現在,人們沒有注意奧雷爾,奧雷爾對自己超越常人數倍的力量就不用隐藏了。
他輕輕晃動身體,纖細的手臂一用力,整個身體向上躍起,十分平整地落在旗杆上。韌性極好的旗杆沒有一絲彎曲,奧雷爾看準前面的紅色瓦片的屋頂,一下子躍了過去。接着是下一個房頂。
這樣比擠在人類裡前進快多了。
在奧雷爾到達最後一片屋頂的時候終于能看到人流的盡頭了——
店鋪街盡頭的廣場。
這裡并不是小鎮,它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度假區。漂亮的四季風景和溫泉就是這裡的賣點,溫泉旅館有好幾家,其餘的都是商業店鋪,這裡沒有什麼住戶,居民都是住在自己的店裡的。沒有學校也沒有什麼警局,隻有一個小診所。在商業店鋪的後面是一個供遊客休息和觀賞風景的廣場。
廣場沒有名字,但是當地政府倒是花了大錢來開發這片地方。奧雷爾和韓寂來到這片溫泉度假區的時候曾經經過這裡的廣場。
淺褐色和米色的大理石以環形在以噴水池為中點擴散開來,旁邊是咖啡休息區和一些石椅,然後後面是大片的草地和樹木。
是的,中間是噴水池,但是此刻那裡的噴泉已經停止了,但是景觀燈還亮着,把整個廣場照地十分明亮。
人們在噴水池邊狂歡般飲用着泉水,好像喝了可以長生不老一樣,而在噴水池的正中——原本應該擺放着雕像的地方正坐着那隻蜘蛛。
血紅色的和服仍然松松垮垮地套在她完美的人類身體上,黑色的長發在景觀燈中仍然如同夜色一樣迷離黑暗,那雙紫色的眼睛顯得妩媚而溫和,她注視着那些被迷惑的人類的時候,帶着一種溫柔——奧雷爾當然知道,那是對于食物的饑渴。
她的手撐在她所坐着的石柱上,袖子因為被奧雷爾撕掉半截而露出了白皙纖細的手臂。
那隻蜘蛛的名字奧雷爾是不知道的,因為蜘蛛剛要介紹自己的時候被奧雷爾拒絕了。因為是必須要殺死的對象,所以名字什麼的不知道也無所謂。在奧雷爾手下死了很多,人類或者非人類,他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因為沒有必要記得。
蜘蛛坐在石柱上,一隻手輕輕地拂過自己黑色的頭發,她的坐姿優雅而誘人,修長的腿從和服的開叉處露出來,而在她的腳下是争相飲用泉水的人類。
奧雷爾回頭看了看後面黑壓壓的人群——真不明白人類怎麼這麼容易被迷惑,他都為他們感到羞恥,這些争相要成為蜘蛛食物的人類。
忽然,蜘蛛慢慢地擡起頭,看向奧雷爾所在的方向。
那雙紫色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來:“噢噢,血族大人來了呀。”
奧雷爾站在房頂上,他從那裡輕輕越到旁邊的路燈上,下面的人群實在是太密集了,害他根本沒有落腳點。
他肯定不想到噴水池那裡去,蜘蛛肯定在泉水裡滴下了某種毒液,至于為什麼這裡的人會湧向這裡,也許她在全區的飲用水裡下了什麼毒——反正蜘蛛毒液的種類多着呢。
“人呢?”奧雷爾抱着肩膀,他還穿着早上的和式和服,沒想到他們一到就打破了這裡表面的和平,讓蜘蛛有所行動。原本他還計劃着和韓寂好好在這裡玩一下,等到最後的期限再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的,誰知道蜘蛛一下子自己湊了上來,還帶走了韓寂。
“韓寂嗎?”蜘蛛伸起漂亮的手指,她的指甲也已經長了出來,和奧雷爾不同的是,她的指甲并不是戰鬥用的,而是用來注射毒素的。
奧雷爾盯着她的手指,蜘蛛的手非常漂亮,柔軟而纖長,可是長長的指甲上在五彩的燈光下顯現一種幽暗的綠色,光看就覺得非常危險。奧雷爾還要提防蜘蛛那對若隐若現的螯肢,那對螯肢才是真正分泌毒液的地方。當然,還有和刀刃一樣鋒利的蜘蛛絲——總而言之,這隻蜘蛛真是太難搞定了。
怪不得賽文不親自來,也許那位親王大人覺得太麻煩了……
奧雷爾有種郁悶的感覺,這讓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你最好快點把人交出來,”奧雷爾一字一句地說,語氣十分陰森,“我再問一遍,韓寂呢?”
“他啊……”蜘蛛發出愉悅的笑聲,然後伸手往旁邊一指,“這不就是韓寂嗎?”
奧雷爾順着蜘蛛指的方向看去韓寂正坐在一邊的石椅上看着自己,那雙黑夜一樣的眸子看上去寂靜而冷漠,讓奧雷爾有一瞬間的失望。原本以為早上在露天溫泉發生的事情,讓他稍微有了一點改變,而事實上,韓寂還是那副樣子,好像隔絕在所有人之外一樣。
出人意外,韓寂所呆的那片地方,一個人類也沒有,但是之前被燈籠什麼的阻隔住了奧雷爾的視線,讓他直到蜘蛛指出來才看到。
“韓寂,”奧雷爾松了一口氣,不見了韓寂以後他十分緊張,這會兒總算可以放下心了,韓寂看上去除了衣服不一樣以外,沒有别的改變。
奧雷爾從路燈上輕輕躍到另一盞路燈,然後輕輕拉住挂着燈籠的繩子,一下子落到了韓寂的身邊:“嘿,你也不喊我一聲,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我沒事,”韓寂輕輕地說,他坐在石椅上,穿着黑色的日式和服,看上去帶着一些家居的感覺,黑色的頭發似乎有些濕潤,看着奧雷爾的眼神一如以往帶着溫和和一絲冷漠。他總是能很好地結合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讓奧雷爾覺得有人假冒他都是做不到的。
奧雷爾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打量他:“如果你沒事的話,應該打個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被蜘蛛給劫持了呢……”
“我沒事,”韓寂依然是那句話。
奧雷爾皺了皺眉頭:“我們的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忽然不見了,去哪裡了,跟這隻蜘蛛有關系嗎?”
韓寂忽然伸手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輕聲說:“你的問題太多了。”
奧雷爾愣了愣,恨恨地盯着他:“什麼?你說我的問題多?難道你不應該回答我嗎?”
“為什麼?”韓寂的語氣淡淡的,雖然他說話一向是這個樣子,但是奧雷爾現在聽起來卻覺得格外别扭。
為什麼?
難道不是因為我擔心你嗎?
奧雷爾盯着他,但是沒有把“擔心你”之類的話說出來,因為韓寂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好像露天溫泉裡發生的事情都是幻覺一樣,現在的韓寂跟來這裡之前的韓寂并沒有區别,可是……那真的是幻覺嗎?
溫泉裡的時候,那因為欲望而微微扭曲的臉是韓寂嗎?壓住自己的動作,親吻自己的唇和身體的那個人不是韓寂嗎?失控地露出獠牙,劃過自己的皮膚的人不是韓寂嗎?
奧雷爾咬了咬唇,沒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總是會發生千萬種變換,與擁有漫長生命的血族相比,他們正是因為時間短暫而顯得急躁和沖動,背叛和謀殺不停地上演,法律的效應微乎其微……
他幹嘛要那麼信任一個半血族,在血族中不是一貫認為半血族是拒絕被載入族譜的嗎?即使如浮德大人,一直到現在依然被許多古老的血族貴族所看不起。那麼奧雷爾,他為什麼要那麼信任一個半血族?那自己的真心去給擁有人類愚蠢血統的半血族?
“好吧,”奧雷爾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看着坐在石柱上的蜘蛛說,“去哪裡做什麼事情,都是你的自由,現在我要殺了這隻蜘蛛,你最好呆在一邊不要給我添亂。”
蜘蛛聽聞奧雷爾的聲音,微微蹙起眉頭:“要殺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