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進入副本的玩家全都是有罪之人,他們本該死亡。
那麼穿書局的工作人員呢?
他們是盛暮的同事,或許昨天才給盛暮帶過熱騰騰的咖啡香甜的面包,并在盛暮忙碌時開口說上一句:
“知道你努力,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啊,你看看你,才多大,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都快重成熊貓了,歇一歇嘛,什麼需要你忙成這樣啊?”
什麼需要你忙成這樣啊。
把你們帶向死亡的那個計劃啊。
越淮的話像利刃一樣撕開了盛暮的心髒。
他毫不留情,字字珠玑。
盛暮就垂着腦袋坐在那裡,坐到天亮。
她和霧柏的計劃成功了。
用無數條人命換來的計劃,成功了。
霧柏逃脫了穿書局的追捕,她挑選了一個小世界生存。在那之後,她和盛暮見了最後一面。
撕壞小世界所帶來的負面影響讓盛暮與霧柏簽訂了一個合約,從此以後,霧柏不能随意殺人,不能殺無辜的人。
對霧柏而言,這其實是一個不算公平的合約。
她逃出了小世界,逃出了穿書局的追捕,從此以後前路盡是自由。
但她還是答應了。
霧柏也說不清楚什麼原因。
隻是當時,在看見盛暮尖了一圈的臉頰時,她内心忽然湧上一股奇怪的情愫。
後來的經曆告訴霧柏,那種情愫名為愧疚。
但當時的霧柏并不知道。
她隻是看着眼前清麗漂亮的小姑娘,她個子比自己矮半頭,身材也很瘦弱,眼圈通紅一片,麻木的語調中有幾分少女的生機強行沖破。
霧柏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于是她答應了。
濃雲被風吹開,古堡隐藏的尖端暴露在外。
霧柏捏捏盛暮的手,帶着她踏進滿是玫瑰的花圃。
“還沒天亮呢。”她笑着道:“去睡一覺吧。”
夜間的古堡被恐怖氣息包裹。
按照原本的設定,玩家應當會在喝完迷藥後進入古堡,并且在天亮後醒來。
盛暮他們脫離了規則,現在隻能強行讓自己再融入回規則中去。
古堡沉重大門緊閉,盛暮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将其推開條縫。
她是修仙者,因此自然不會是力氣的問題。
那隻能是——
她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向霧柏和蕭澤禹,道:“禦劍飛上去吧。”
隻能是在設定中,這個時候的玩家應該是被困在古堡中。
無名長劍帶着盛暮飛上半空。
她心裡隻想罵娘。
這是哪個二愣子寫出來的代碼,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嗎?玩家還沒有進古堡的時候鎖你大爺的門啊,你是要把玩家關在古堡中,不是要把玩家攔在古堡之外好嗎?
不會禦劍的霧柏乖巧地坐在盛暮的劍後,她認真地回想着之前的記憶,努力給盛暮找出三間之前玩家會被傳送到的屋子。
“這裡,這裡,唔……應該還有上面那間。”
盛暮把霧柏帶到了一件屋子窗口,霧柏幹脆利落地踢碎了玻璃,靈巧地翻窗進屋。
她縱深一躍,跳在了柔軟的大床上,沖着盛暮眨了眨眼睛:“晚安,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蕭澤禹自覺地進了樓上那間,盛暮點點頭,學着霧柏的動作破窗進屋。
古堡内部是不倫不類的中西合并式裝修。
牆壁窗棂上是西式精緻的雕花,桌面和燭台卻又是中式厚重的紅木。
最不倫不類的床甚至一半潔白,一半通紅。中間被詭異且淩亂的針腳縫合。
在濃濃的割裂感下,盛暮伸手摸了摸床。
被子幹爽,床墊柔軟,可以。
枕頭夠大,也沒異味,不錯。
盛暮一頭栽進床裡,柔軟的大床瞬間将她包裹其中,像是溫潤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綁住了她的肢體,将她拖向柔軟的海底。
這一覺睡得還算舒服。
盛暮睡覺不老實,但好在這床也足夠大,容得下她滿床亂滾。
雙腿蹬出被子之外,雙手也從束縛中解脫出來。
盛暮在柔軟的床裡翻了個身,手順勢撲向床邊。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頂在了她手下。
盛暮迷迷糊糊地咕哝:“晏随星,不要鬧,困死……”
了。
等等。
晏随星去閉關了,這顆腦袋不會是他。
盛暮身上唰地蒙了層冷汗。
她肢體僵硬,猛然睜開雙眼,和床頭那顆腦袋四目相對。
淩亂的長發将腦袋包裹其中,但裸露出的五官卻勾勒出了一個盛暮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霧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