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盛暮咽了口唾沫,古堡周圍吹來了微涼的風,激得她打了個寒戰:“你是這麼知道我的信息的啊。”
“對呀。”
霧柏輕輕笑笑:“一切都是我的計劃,不然你以為是偶然嗎?”
她捏了捏盛暮的臉頰,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親昵:“你怎麼這麼乖呢。”
盛暮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她從小到大,實在是和“乖”這個詞沾不上邊。
高大的古堡矗立在山頂,高聳入雲的頂端仿佛要将這個世界戳出一個窟窿。
熟悉的氣息包圍了霧柏,是血液的鹹腥,還有花朵的芳香。
她的世界,在她離開數年,仍然對她張開懷抱,并在無人的地方露出兇惡的獠牙。
霧柏踏步走進。
這是她的世界。
她親手撕破的世界。
雲滄不是盛暮第一個試圖拯救的人。
但他是盛暮第一個從淤泥中拔出的人。
在雲滄之前,盛暮努力了無數次,她和越淮抗争,和各個部門的人抗争,她努力,她拼死争取,卻每一次都棋差一着。
越淮,這個名字,從盛暮與他相見的第一天起,就是壓在盛暮心頭上的一座大山。
她每抗争一次,大山就壓得更重;她每努力一次,大山就壓得更緊。
要将她壓得血肉模糊,要将她壓得破碎。
但是骨頭也是很堅韌的。
斷裂的骨頭會刺穿盛暮的皮肉,也會慢慢地,慢慢地,将大山磨出一線裂縫。
盛暮不怕疼。
一個一個覺醒的人在她面前離去,他們的生命化成一把尖利的劍,将盛暮的心髒捅穿,将那座大山磨出裂痕。
雲滄一事的勝利,是盛暮第一次感受到那座大山開始掉落碎石。
很小,很輕微,細碎到幾乎是灰塵的顆粒,撲了盛暮滿臉。糊住了她猙獰的傷口,順着她的血液流淌進全身。
霧柏就是在這個時候找到盛暮的。
甚至說是霧柏尋找盛暮并不确切,确切的是——
盛暮擡頭看了眼霧柏白皙的臉頰,笑了笑:“霧姐姐,我們其實是雙向奔赴。”
在霧柏知道盛暮這個人存在的很久之前,盛暮就在關注霧柏了。
那個無限流小世界以其奇高的死亡率與奇低的通過率而聞名,同事八卦經常會聊到霧柏,盛暮耳濡目染,自然也對這個名字熟知于心。
彼時的她完美的學到了越淮敏銳到近乎于可怕的洞察力。
因此在同事聊起霧柏的時候,盛暮就做出了一個初步判斷——
霧柏已經在初步覺醒中了。
但是這種覺醒的程度和已經能阻礙主角線的雲滄不同,它在合理範圍内,甚至在很多程序員眼裡不過是副本源代碼有問題而出現的合理誤差。
隻需要對于霧柏這個人的設定修改一下,一切就都可以解決。
越淮就是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在成功修改霧柏了霧柏角色代碼後,越淮判定,霧柏并沒有覺醒自我意識,她隻是出現了bug。
因為已經覺醒自我意識的角色在經過角色本人同意前,程序員無法修改他們的代碼。
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霧柏的覺醒程度。
角色的覺醒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從零到一,它是一個極其緩慢的過程。而無法修改代碼的這種覺醒已經是很明顯的覺醒程度了,在此之前,那些輕微的覺醒,隻是沒有觸碰到“無法修改”代碼這一臨界值而已,并不代表他們沒有覺醒。
這是盛暮在分析了無數個覺醒的角色中得到的答案。
颠覆于越淮、甚至是整個穿書局以往認知的答案。
所以在那名程序員給霧柏輸入了一段錯誤的代碼後,是盛暮出手,将其在明面上抹去。
霧柏的覺醒,是盛暮在背後推波助瀾。
因此在霧柏剛剛動了要找盛暮這個念頭的時候,盛暮就“不經意”地将自己送到了霧柏面前。
她借玩家的嘴,大膽地,向霧柏傳遞了一個信息——
她正在研究副本的時間線。
霧柏很聰明。
她瞬間明白了盛暮的意思。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修煉中,在她認為自己有能力打破小世界的舒服時,霧柏執行了自己的計劃。
那時穿書局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災難。
所有在副本的玩家,甚至無數被越淮下令前去支援的工作人員,全都死在了那場崩壞中。
也是盛暮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霧柏的自由,是數不清的人命換來的。
活生生的人,全都死在了霧柏和盛暮的謀劃之下。
盛暮至今都記得那個晚上。
清冷的月亮挂在天上,越淮站在門口,黑暗籠罩了越淮,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蔓延到盛暮腳下,像是要将她吞噬。
他說:“死了這麼多的人,是你想要的嗎?”
“他們因你而死,霧柏的自由,是這麼多無辜的人用命換來的。”
“盛暮,他們因你而死,是你的不切實際害死了他們。”
盛暮無法反駁。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