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望向那盞如刀光般的冷白面燈——它提醒她，這裡沒有真正溫度。任何微小動作都在它之下被放大。她按下便攜式發射鍵，将音軌壓縮成小包，設置為“内部專用”，并标注“僅供特派觀察員·潘恩查看”。

她輕聲自語：“既然系統怕我，就說明我得更小心。”然後将模塊取出，放回抽屜。

這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是一位臉色平靜的中年男聲：“潘恩，實驗室那邊有點狀況，需要你過去處理一下。”

“我馬上過去。”她屏住心口的餘震，頭也不回地應道。

走出辦公室，走廊的燈光冷得像刀刃。她朝一層科研區走去，路徑經過無數玻璃艙和半透明數據牆。牆上的全息圖形不斷跳動着量子通信節點的狀态，紅色閃爍說明某處信号不穩定。

每一步，她都在心底反複掂量：若是去往實驗室，就必須确認并不是被上層監聽的陰謀；若猶豫，就會錯過最初的破綻。

她腦海裡閃過剛才那段錄音的幾個關鍵詞：O-17、劇本、歸零……

來到實驗室門口，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裡面的場景不似常人想象的混亂，燈光仍然均勻柔和。幾台工作站上，研究員正忙碌地核對數據。而另外一名和潘恩身着同樣制服的休正盯着一塊懸浮的全息屏幕，神色緊張。

很快，研究員們核對完數據都出去了。實驗室中隻剩下潘恩和休兩人。

休擡頭，臉上幾分歉意：“潘恩，抱歉突然叫你過來。我在夜間例行檢測時，無意中發現有一台深井遺留的監控節點發出微弱求救信号——你知道，以前它早就該被封存了。”

“求救信号？”潘恩皺眉，想起數據裡提到的“勿觸發歸零程序”。

“是。”休轉過身，用全息筆劃了一個紅色标記：“就在這條時間線上突然出現了‘卡頓’，仿佛有人在外部強行讀寫，想要保留某些隐秘錄音。我們嘗試幹預，但系統自動啟用了數據保護協議。”

他聲音放輕了幾分：“如果繼續硬刷，有可能觸發更高級别的安全鎖，“歸零”節點上的碎片會被全部清除。”潘恩心底一緊：“也就是說，這些數據隻能由兩名‘特派觀察員’手動介入？”

“沒錯。”休點頭，“否則它們就會被徹底封閉。若這些碎片正是你想要的線索……或許，就隻有你能保存下來。”

潘恩沒有多言，隻輕輕颔首，轉身走向監控節點。薄如蟬翼的隐形防護罩在觸碰她指節時自動分散，等她通過後重新合攏。操作台溫熱，按鍵順暢，卻讓人感到無形的警告

【任何介入，都将被系統視為越權行為。】

屏幕上閃出幾行代碼，并伴随提示音——她和休一起開啟了“手動探查模式”。節點深處的磁性磁盤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等待他們輸入最後的解鎖密鑰。

潘恩深吸一口氣——冷意從心底竄上來，幾乎令血液凝固，卻像赴一場必須完成的儀式。于是乎，她擡手，穩穩地按下四個數字： ０３９７。

屏幕立刻切換成黑底白字： “接入成功。請求讀取‘深井/節點O-17/劇本日志’。”

就在這一刻，全息屏幕内的一段錄音片段緩緩浮現，伴随着一句似曾相識的低語：“自由意志，從來就是最深的操控。”

這聲音如同回蕩在她心底的回聲，讓她心跳驟停。那是某種熟悉，卻又出自陌生的口吻。她在鍵盤上敲入确認命令，看着屏幕加載更多數據。

潘恩的手指懸停在劃定數據的那一瞬，屏幕忽然閃爍出‘系統鎖警告’——然後，門外的腳步聲驟然逼近……她屏住呼吸，屏幕上調整出更深層的映像： “O-17臨床線索：獨立編排的劇本觸發器，專用于觀測感知偏差。”

信息如洪水般傾瀉而下。她雙眼凝聚，迅速截取有用片段：“模拟情緒模塊：當主體開始懷疑既定身份時，系統将插入引導劇本，制造‘幻覺回歸’以穩定軌迹。”

她的手指在空中劃過，禁止繼續自動流出更多數據，以免觸發“歸零”警戒。她屏住心跳，将已有的文本拷貝到便攜端，然後迅速拔出存儲卡。

“是不是有人在監視？”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一絲警惕。

“可能。”潘恩低聲答道，“我們得把它保密，不能讓安保AI察覺到更深層的數據丢失。”

“明白。”休點頭，臉上帶着歉意，“我會僞造系統記錄，讓它看似自然崩潰。你快走吧。”

休同樣也是總軍部的特派觀察員。隻是他來自第五軍區，而潘恩來自第二十三軍區。第五軍區，一個十分擅長情報獲取，分析。是總軍區最為有用的“耳朵”。這點上，出身第五軍區的休，比潘恩更适合做為觀察員。

此時此刻，在這裡，他們是戰友。

傍晚的Vireo Labs總部，天色像打翻的墨汁鋪在玻璃幕牆上。高聳的樓群在昏暗的城市輪廓裡，仿佛一座座永不落地的紀念碑。潘恩走出透明電梯，冰冷的地闆映出她孤零的影子。光線從頭頂的白色面燈撒下，像是要把這座建築内的一切秘密都照透。

潘恩拿回鸢尾花，從辦公室口袋裡掏出存儲卡，擡手将它塞進衣領深處。“謝謝你，休。”她凝視那一片閃爍的全息屏幕，像是在欣賞某個深淵。

走出實驗室，她沿着不被監控的後走廊返回，走廊裡空空蕩蕩，隻有牆面上跳動的量子信号節奏和腳步回音相互呼應。在一天中最黑的時段，霓虹燈投下的線條在地闆上斑駁閃爍，如同某種未解的公式。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潘恩靠在桌邊，取下鸢尾花——它如同某種活物在微風中輕顫。她将存儲卡伸入指尖解密模塊，鎖定加密部分後，最後一次确認： “劇本觸發——觀測者偏差：O-17演化方案”

“下一階段：引導者角色啟動……”

屏幕再次熄滅。她輕輕歎了口氣，擡起頭看向自己辦公室門口的光影。城市的夜色在窗外靜默，仿佛從未被點亮過。

她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劇本之外，有人的意志正在暗中譜寫下一段高潮；而她，唯有借助這些殘存的數據碎片，才能不被畫外音所吞噬。

潘恩握緊指中的鸢尾花，低聲自語：“自由意志？也許真相在别處。誰知道呢？”

當夜風透過窗縫吹來，鸢尾在她心中微微顫抖，像是回應着那段被封鎖的呼喚。

她将手中那枚鸢尾花别回風衣内袋，指尖輕觸到冰涼的金屬杆座。外面的世界在腳下，但她的心早已攀上了某個未知的坐标點。今天的工作并不簡單：夜幕下的總部不僅隻關乎技術與數據，還有那些看不見的紛争與暗流。

腳步聲再次響起，仿生AI巡邏者在走廊拐角閃出白色身影，眼中帶着冷光，她不動聲色地退入陰影，消失在Vireo Labs總部的深層暗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