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罕見地響起了絲竹聲,似乎正在舉行宴會,酒肉味一直飄到車廂中的箱子裡。
白塵絕等得有些急了,已是入夜了,他若再不早早出來,再化作“白塵絕”回去的時候已經不知多晚了,謝同塵會不會覺得他逃走了?
他甚至遲疑要不要放棄這個計劃,整個馬車卻忽然一震,白塵絕嗖得縮回箱中,卻聽到馬車外的喧嘩。
“好了路赫,恐怕王爺隻是心情不佳,你就别上趕着觸黴頭了。”
和自己有關?
白塵絕不知路赫是誰,用狐腦袋頂開一條小縫,艱難地辨認出這似乎是那位送野雉的小兄弟。
車廂又猛的一震,似乎是醉鬼用拳頭砸了一拳馬車。路赫颠三倒四的聲音響起:“明明……我隻想……王爺明明答應過我升軍銜……”
“我隻是想去白公子帳前……做侍衛……”
嗚嗚咽咽的哭聲自馬車外響起,白塵絕一僵。可他明明和這小哥隻有一面之緣,為什麼這人會想去自己帳前當侍衛?
……難道是謝同塵關心下屬,怕自己這個狐妖順口把下屬的陽氣吃了?怎麼能這麼不信任自己?!
馬車外又傳來聲音,是看護馬車的太監在趕人了:“喂,你們幾個!這馬車裡可是獻給王爺的東西,幹什麼呢!”
又随着一陣颠蕩,他和其他金銀珠寶一起被擡走了。太監與副官簡單交涉後,他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
謝同塵的帳中。
不一會,人似乎皆退了出去,整個王帳中靜悄悄的。白塵絕也幻化成了人形——以他梳妝打扮好的模樣。
木箱很大,但也沒法在本就裝着金銀的同時再裝一個人,白塵絕推開蓋子,咬住下唇,還是有些不安。
他有些後悔這個計劃了。這種情緒在他聽到謝同塵宴會上心情不悅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是因為自己說要出城,卻遲遲沒有回來嗎?
在那一刻他想找到謝同塵,告訴他自己不會再丢下他随便走掉,可下一刻,帳中被人闖入了。
“白公子,你在這嗎?”
圓子?!
白塵絕本能地想應,卻又想起自己現在不是白塵絕,隻好閉口不言,可圓子已經看到了他。
圓子的目光從他和地上的珠寶箱上來回劃過,随後迅速地領悟到了什麼,沖出帳門。
謝同塵和那兩位官員似乎就在帳外不遠處,因為他清楚的聽到了人群走來的聲音,以及圓子的告狀聲!
謝同塵被侍從簇擁着,整晚宴會都冷淡着的神色在聽到圓子所說之話後,竟然笑出了聲,随後轉首微笑:“給我送人?”
一旁的梁副官面色一青,冷汗直冒,在知道今兒自家王爺心上人跟丢了之後,他便已經被周圍的氛圍壓抑得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不料今晚還能有意外!
之前不是沒有出過這樣的事,當年攝政王還不是攝政王,與當今皇上的生母太後鬥法時,也被對方往後院裡塞過人。
子嗣之事一向是大事,更何況王爺後宅中空蕩無人,因此太上皇也默許了。卻不料送一次,人便杳無音信一次,直到最後一次,幾個往外滲血的木箱送到了太後宮裡。
而現在太後還被囚在後宮之中,小皇帝不過一個傀儡。
兩位官員似乎也是驚了,賭咒發誓:"當真不是下官所為,在下……"
帳門猛的被人掀開,為首的官員瞳孔驟然一縮,沒有出聲,隻是呆立着看着他。
李大人原本指望着同僚,卻不料此人竟然這麼啞巴了,急得腦袋冒汗,卻因為身高被擋在前面的同僚和謝同塵擋住了視線,怎麼也看不清屋内的情況。
屋外浩浩蕩蕩一堆人,門前的不過兩個,把帳門堵得嚴嚴實實,而白塵絕的注意全放在了謝同塵身上。
他從未見過對方這般冷淡戾氣的神色,就算初見時也沒有。更是沒注意到對方看到他之後,頓時面色一凝,定在當場。
白塵絕臉漲得通紅,那雙流轉的桃花眸都急得快要落淚了,洇濕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可憐得不行。
也不知謝同塵能不能認出自己,他心髒狂跳,嘴唇嗫嚅:“謝、謝同塵……”
卻似乎渾然不知自己是何等招人情态。
這話收入耳底,來者面色一沉,扯住帳簾将其餘所有人擋在了門外。
隻留兩人在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