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十分熱鬧,白塵絕花了些銀子暫時租下一隻小船,作為自己的臨時落腳點。
紗制的衣袍層層疊疊,朦朦胧胧如輕柔的月光,月白色又給它增添了幾分高潔和溫柔。
可這裙子正被白塵絕随意堆在一旁的長椅上,似乎昭示了主人并不怎麼明媚的心情。
看着衣袍上那個明顯的豁口,白塵絕抿了抿唇,與無辜的裙子面面相觑。
在店中他已經确認過,尺寸剛好,而幾刻鐘前,他正因不會穿這身衣袍,強行穿進去導緻不小心撕裂了一點布料。
片刻後,白塵絕又一次動手了,這一次穿的無比順利,隻是穿上之後,他才發現,剛才自己撕裂的有點不是地方——正好可以露出白皙的側腰。
“……”白塵絕苦着臉用外紗遮了遮,發覺這裙子也是白色的,用外紗遮住之後其實并不怎麼明顯,隻要不是盯着腰猛看,就看不出什麼端倪。
銅鏡中,面容柔美清麗的“姑娘”雙眸盈盈,粉面櫻唇,本是羊羔般極為幹淨的氣質,卻因眼尾紅痕而生出勾人的媚态,人間絕色。
“唰——”
一陣風過,布簾随風揚起,白塵絕反應極快地撲過去按住了簾子,卻依舊感到了被視線燎過般強烈的被窺視感。
什麼人!
按住簾子之後,他才發覺自己這個動作沒有必要。從外表來看,即使有人看到他在船中,也隻會覺得是哪家的姑娘蕩舟遊玩。
白塵絕輕輕松了口氣,卻仍然忍不住探出腦袋向窗外看去,原本溫潤的桃花眼在妝後顯得清甜圓潤,帶着股無辜的媚意。
河景平靜,并無什麼異樣,不遠處幾個采蓮蓬的姑娘看到白塵絕在舟中,還軟軟地向他笑,看樣子是把他也當做了姑娘。
白塵絕松了口氣,回以一笑。
小舟緩緩靠岸,簡樸的外形讓它很難吸引到外人注意。化作狐形的白塵絕悄無聲息地躍上岸,等船夫去看時,隻能發現他留在船中的銀錢。
白狐溜出了城門。他要怎麼和謝同塵自然地見面?
白塵絕犯了難,軍營中幾乎沒有女子,他若是坦然走進去,定然會被懷疑。
可直接出現在謝同塵面前也太羞恥了,若是被發現了,作為兄長的面子真是要蕩然無存了。
忽然,一排奢華的馬車自官道由遠及近,闖入他的視線,一路自城中直直駛向軍營。
九尾狐靈敏的視聽讓白塵絕狐耳高豎,微微顫動,馬車中的人正在讨論與謝同塵有關的事。
——沒聽懂。
白塵絕仍想靠近,那馬車也知他心意一般,緩緩慢了下來,他正想聽得更清楚一些,不料下一刻,異象突生。
馬車中人看到了他,似乎驚異于他雪白的皮毛,舉弓就射!
箭頭閃着銀光的白羽箭直直向他飛來!
白塵絕仗着藝高狐膽大,幹脆竄入了馬車車隊之中。隊形頓時一亂,緩緩停了下來。
為首的華麗馬車上下來兩人,皆是身着官服,白塵絕認出其中一個便是剛才射自己的那人。
“誰讓你們停的!不是說過了嗎,這批東西金貴的很,千萬要小心着駕車,若是碰壞了一個,砍了你們一家老小的腦袋也賠不起!”
“消消氣,李大人——隻可惜沒抓到剛才的白狐,若是得了……現在的這些,不是說那位不收這些麼?”
他遲疑着壓低聲音道:“怎麼說咱也是替那位辦事,若是不小心砸了,惹惱了……他——如今朝堂中的形勢,誰還看不出。”
此人說話的語氣似乎十分複雜,五味雜陳,聲音又熟悉,白塵絕忍不住探頭去看,卻怎麼也看不清這人的面容,隻能看清他用料講究的衣擺,判斷此人也是個權貴。
隻是再怎麼權貴,放到如今正如日中天的攝政王面前,似乎也不夠看了。
說到這個,兩人一齊沉默了,像是齊齊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李大人似乎心有餘悸:“那是自然,項上人頭我可不想送出去。當今太後都不行的事,咱們哪敢做這個?”
又壓低聲音警告道:“什麼他?是祁王,攝政王,王爺。在這裡說話可要注意。”
“……多謝李大人。”
“還不走做什麼,還想着那隻白狐?早就跑了吧!”
話聲漸漸淡去,白塵絕卻從中獲得了一些啟發,他乘機跳上了馬車,感到車輪又一次向前。
颠蕩的車廂中,他摸黑用頭頂開了一個箱子的箱蓋,自己鑽了進去,又囫囵蓋上。
沒有蓋結實的箱蓋随着不平的路面不住颠起。車馬一路向軍營疾馳。
***
在箱子中,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夜蟲聲一聲聲此起彼伏,他才恍覺恐怕已是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