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本以為可以好好吃頓飯了,但是坐回原位之後才發現,之前跟在李清約身後的李絢并未一同離去。
看客都散去之後,李絢悄然來到了李儀桌前。
李儀沒有邀請她一同入座,自顧自地喝起了茶,“我的好妹妹,你有何貴幹?”
李儀沒有發話,李絢自然不敢落座,隻得在一旁站着,臉上泛起的笑容别有深意,“十六姐怎麼今日這般沉不住氣,為了那兩個薛家郎君,竟公然得罪六姑母,莫不是……之前的傳聞都是真的?”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是隔壁桌的人都能聽見,已經在悄悄注視着李儀這邊。
李絢口中的“傳聞”,自然是指她與薛家郎君在清心苑“私通”一事,此事已經被皇帝老爹壓了下來,知道的人并不多。況且李儀方才完全是站在李清約的角度來說事,面上并無維護薛瓘兄弟之意,所以她根本不怕李絢挑釁的話。
李儀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響,把李絢吓了一跳,李儀趁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絢,勸你慎言。”
如此親昵的稱呼,可聽在李絢耳中隻有無邊寒意。
李絢被她那眼神看得心裡發怵,可一想到這裡還有那麼多達官顯貴看着,她便壯了膽子,毫無畏懼地迎上李儀的目光,“我也沒說什麼,十六姐為何這般兇狠,妹妹還以為是犯了什麼大錯呢。”
李儀指尖一頓,居然跟她來這出?
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我也未曾說你什麼,你竟說我兇狠,我平日裡對妹妹們那般愛護,不曾想,你竟是這般看待姐姐,着實讓姐姐心寒。”李儀眉頭緊鎖,怅然若失,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
“你心寒?你……”
李絢顯然沒有料到李儀會接上她的話,還這般惺惺作态,她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
但她到底是不敢公然跟嫡姐叫闆,在旁人異樣眼光的注視下,李絢羞憤難當,隻得将頭埋得低低的悻悻轉身離去。
薛瓘帶着弟弟離開君又來酒樓,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可卻有一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此人與周圍行人不同,他周身氣息陰沉,眼神中更是寒光凜冽,薛瓘能清楚地感知到,此人的鋒芒是沖着他而來。
但是他并未說話,隻是靜靜看着薛瓘,也并未阻攔兩人離開。
薛瓘知道,這人定然是李儀的那位驸馬。
今日之事,又讓李儀為難了,但是無妨,下個月她就自由了。
隻是可惜了這位驸馬,确實是位青年才俊。
看着君又來酒樓前的賓客進進出出,小厮忙裡忙外,長生跟在杜荷身邊,遙望大堂内李儀座位的方向,小聲問:“大人,要不要進去見一見公主?”
“不必了。”
杜荷回答得很果斷,他再沒有往酒樓内多看一眼,決然轉身離去。
他去往的方向是東宮。
原本以為李儀已經與姓薛的那小子斷幹淨了,徹底收了心,哪知這一切不過是他癡心妄想罷了。不惜得罪姑母,也要護下那人,李儀會為他如此嗎?從來不會。
可恨的是他曾被她三言兩語迷了心智,真的動了想和她長久下去的心思。
如今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儀從今往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而她也不能再幹涉他的事,夫妻又如何,就此分道揚镳罷。
夜幕之下的宮門前,杜荷修長的身影立在月光下,顯得孤寂又冷清,長生走上前小心翼翼問道:“大人,今夜是回杜府還是?”
“回杜府。”
杜荷已經做出了決策,可是最終馬車停下的地方還是公主府前。
這段時日,似乎已經讓他習慣了住在公主府。
住在哪裡又有何區别,杜荷遂大步走進了公主府,途徑前廳,卻見回廊上有一道身影,正仰頭望着月光似乎在等人。
聽見腳步聲,她緩緩轉過頭來,“今日回來得這麼晚?”
杜荷沒說話,隻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李儀繼續道:“我同你說的,你考慮得如何?”
“公主管好自己便罷,旁的事與公主無關。”
杜荷的态度出奇的冷漠,甚至看都沒看李儀一眼,這讓李儀有些意外,但她很快接受了他的冷漠。
她輕笑着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不多嘴了,各自珍重。”
杜荷從她身旁走過,身影逐漸溶于夜色中。
李儀輕輕伸手,接住了一片飄落的飛花,不知不覺,竟已是三月下旬了。人間四月芳菲盡,這花也快落完了。
過了谷雨時節,便到了立夏。
氣溫逐漸回升,公主府内修築有大量亭台閣樓,李儀随便找了處靠近水邊的亭台,一邊乘涼一邊欣賞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