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儀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李清約身後還有另一道目光,也在悄然注視着薛瓘。
對方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薛瓘自然不敢直視太久,見對方隻顧盯着自己看而不說話,遂再次低下頭神态恭順:“殿下恕罪,小弟年幼不知事,愚昧魯莽,無意沖撞了殿下的人,實屬無心之過,懇請殿下寬宏大量饒恕小弟這次,在下回去定好生教養。”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清約這才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他冒犯本宮的人,既是你父親之過,亦是你這位兄長之過。若此事就此作罷,别人還會以為我永嘉長公主府的人好欺負,今後人人都來壓本宮一頭,豈可饒恕。”
女子神态高傲,不可一世,言語尖銳且擲地有聲,讓周圍人都不自覺放緩了呼吸,唯恐招惹到她。
薛瓘原本是恭敬有加,可李清約并不買他的賬,此時便也不再低眉順眼,擡頭直直望着她,依舊從容自若語氣溫和:“方才是殿下的人走得匆忙,這才與我小弟相撞,導緻灑了殿下的茶水,小弟确實冒失,但此過錯又怎能全算到他的頭上?”
李清約臉上不見愠色,但嘴角的冷笑令人頭皮發麻,“你還敢與本宮讨債還債?本宮倒想看看,你們薛家有幾個命硬的。”
她這是想把整個薛家的人都牽扯進來,但沉吟片刻後,還是放棄了。
李清約輕蔑的目光掃過兄弟二人,最終還是停留在薛瓘身上,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小弟年幼無知,本宮可以不計較,但你,本宮要替薛公好生管教管教,薛郎君,且随本宮去長公主府走一趟罷。”
她一個眼神,随從便已經圍了上去。
薛瑜驚慌地抓着薛瓘的胳膊,眼看着那些随從越來越近,薛瓘并不慌張,但此時似乎也無計可施,隻能停留在原地坐以待斃。
父親雖有爵位在身,但是在長公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薛瓘若是強行反抗,隻會加深罪責。
可若是不反抗,進了長公主府,那便很難再出來了,薛懷昱不會為了他這一個次子而得罪榮寵正盛的長公主。
“姑母且慢。”
就在李清約以為勢在必得時,人群中突然冒出這道清脆明亮的聲音,尋聲望去,隻見是一位衣着素雅的少女正朝這邊走來。
其步履輕盈,儀态端正,一雙桃花眼含着如沐春風的笑。
便是女子見了,也有些恍了心神。
随從們很識趣停止了向薛瓘逼近,李儀慢悠悠地走到台階下方,随意行了個禮,“侄兒拜見六姑母,六姑母安好。”
李清約看着來人,眼神暗沉了幾分,“城陽公主?”
看她這架勢,李清約就知她是來壞事的。
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李清約隻能冷冷盯着她看,并未有過多阻攔。
後方的李絢見此,也隻得上前來向李儀問安。
李儀微笑着颔首,轉頭看向薛瓘兩人,在與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兩人的眼底都悄然劃過一絲異樣,隻是無人察覺。
雖然很想再多看他一眼,但李儀不得不移開了視線,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是兩個毛頭小子,怎麼值得姑母為其浪費時間?姑母身為長公主,尊貴無雙,若與兩個小人物斤斤計較,豈不是有失皇家風範,姑母您說是也不是?”
本來李清約所為就不合乎禮數,隻是在場無人敢阻攔,她便可以肆無忌憚。
可一旦有人出手阻攔,而且對方的身份也非同尋常,那她若是還要執意如此,怕是會将此事鬧大,對她并無好處。
李儀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站出來阻攔。
為了救薛瓘得罪長公主并不值當,可李儀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薛瓘羊入虎口,這位長公主已經有了夫婿,薛瓘若是被她拐回去,那這輩子就隻能給她當牛做馬了。
李清約一言不發,沒有要松口的意思,隻是看着李儀的眼神愈發陰沉。
她微微睜大了眼,意在警告李儀。
可是李儀視若無睹,在衆人的注視下又繼續說道:“況且這薛家二郎終歸是男子,姑母若貿然将其帶回府去,有損姑母的名聲啊,若是姑父對此心生不滿,那可不好。”
沉寂片刻,李清約悄然壓下怒意,眼中淩寒轉變為笑容,“罷了,本宮仁善,不與之計較。”
她再怎麼驕奢淫逸,可還是要顧及顔面。
李儀都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了,她若是還要将薛瓘帶回府去,那就是坐實了豢養面首的行為。
“小郎君,下次可得注意了。”
李清約這話是對薛瑜說的,但目光卻是看着薛瓘的,然後又看了眼李儀,撩了撩衣袖轉身上樓去了。
目送李清約離去,危機解除,李儀也收斂了笑容,轉身看了看薛瓘兩人。
“多謝城陽公主出手相助。”
薛瓘帶頭道謝,神态恭敬很是客套,與李儀之間并沒有過多的眼神交流。
李儀倒是很想問他今天是怎麼個事兒,但這酒樓裡人多眼雜,她隻能裝作與其不相識,沒有過多理會他直接轉身離去。
薛瓘兩人也沒再多做停留,很快離開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