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甯見他神色踟蹰,忽然想到了個很嚴肅的問題,嚴重到可能危機生活質量,問:“我是不是欠了很多物業費?”
老樸肩膀瞬間松了,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的......大概有兩年沒繳了。”
程景甯第一反應是——“居然才兩年嗎?”
她家破産可不止兩年了,那時候程景甯剛考上史蒂文教授的研究生,正在準備跟進項目,生活費和零花錢突然斷了,她打電話沒找到程老闆,倒是先聯系上了秦昭言。
而秦昭言二話不說,轉賬分了三次,陸陸續續打了八十萬過來。
程景甯猜測,這應該......是秦昭言能力範圍内的所有錢了。
年輕時候的程景甯沖動,憤怒,羞愧,還有害怕,各種情緒萦繞在心裡,讓她無法理智地,正确地去對待這件事。
程景甯喜歡秦昭言那麼多年,幾乎一下便猜透她的心思。
景晚臨終前,有拜托過秦昭言多照顧她一些,這女人聽進去了,并且将這句話銘記于心。
秦昭言就那麼崇拜她媽,就那麼想要報答恩情,就那麼想要劃清界限。
可是,憑什麼呀?
程景甯當時看見賬戶餘額的時候,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了,她想:秦昭言得多辛苦才能攢這麼多錢啊?
她媽就像是白帝城托孤的劉備,将她這個扶不起的阿鬥托付給了丞相,可丞相成了阿鬥的相父,程景甯卻不想真的稱呼她為“秦阿姨”。
她要的從來不是親情,是愛情。
程景甯不可能也不願意用這筆錢,她把錢轉回去,秦昭言又轉過來,反複折騰幾次後,手續費用都高了。
秦昭言不心疼,程景甯心疼。
靠着社會愛心人士資助的秦昭言,從偏遠山村拼搏出來的秦昭言,努力學習實現醫生夢想的秦昭言,程景甯心疼炸了。
“我養你”這幾個字聽起來浪漫,實際上是在往程景甯心上插刀子。
後來,她窮得沒辦法,留下這筆錢過渡,辦了張新卡存着,還注銷了原卡,避免秦昭言又轉賬過來。
她二十歲參加“2+2”留學項目,二十二歲順利升學,二十六歲退學回國,這賬,一拖就是四年。
程景甯眼尾染上绯色,忙垂眸開玩笑說:“沒我想象中誇張,我以為有四五年了。”
“呵呵,景小姐嫌麻煩,每次繳費都會多存些錢,幾次下來攢得就多了。”老樸解釋說。
“行。”程景甯佯裝不舒服,揉了揉眼角,擡眸笑笑,“有欠費的單子嗎?”
老樸此行的目的就是催賬,但是礙于對方是故人之子,用的話術也比較溫和,“自然是有的,但是太晚了,物業都休息了,明天又是清明假,收費處也要放假的,等你後面空了過來繳費就是了,這幾天水電氣都不會停,你安心用。”
“好,等收了假我就去問問。”程景甯應下來。
天黑了,老樸習慣性地叮囑道:“假期盜竊猖狂,注意鎖好門窗。”
說完這話,場面一度陷入尴尬。
“額,我也想鎖。”程景甯稍稍挑起眉,雙臂環在胸前,忽地氣定神閑起來。
她成天盡怄氣了,差點忘記自己可是尊貴的業主,關于報警烏龍這件事是可以向物業管理方追責的。
老樸是個人精,見她臉色變了,立即改口道:“你這門我們物業也有責任,幾句道歉的話誰都會講,你看這樣行不行?明天我找人把門安好,再找個師傅把玻璃換了,算作,嗯,補償。”
他算盤打得精,物業的責任隻多不少,門衛保安玩忽職守,沒有核實業主身份,胡亂報警誣陷。
程景甯作為弱勢方,要是追究起來,讓他們賠點錢都可以,但是——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她那筆欠費,估計還得拖段時間。
想到這裡,程景甯咧唇笑了,“好啊,我看行。”
她答應得太爽快,明明是老樸占了便宜,卻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他怔松片刻,很快露出溫和得體的笑容,“那行,就這麼說定了,明早十點,維修工人準時來。”
等他走後,程景甯仔細地把簾布塞好,心裡有種大石頭落地的輕松感。
截至目前,總算有件事的結果還不算太差。
她又去翻了手機,秦昭言還沒回複。
程景甯不禁有些失望。
這時候,微博提醒她關注的“惹火小野貓”發布了新的微博。
程景甯好奇心被勾起來了,點進去看,在空白的界面,那條新微博顯得孤零零的。
“我很生氣,因為琢磨一個人的心思太累了。”
程景甯笑了,喲,這是有情況了呀。
孤傲的程少:“好貓貓,和姐姐說說,誰欺負你了呀?”
惹火小野貓:“一個自以為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