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寥,那道疾馳奔湧而來的粉色小電動車就顯得格外紮眼。兩個還綁着兔耳朵的後視鏡,在颠簸小路上一顫一顫,借着月光晃蕩出粼粼波光,投在四周昏暗的牆壁上。
不等姜釉白将頭套套上,小車早已提前一步在她面前戛然而停。
“你怎麼在這?”
“你要去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到底是因為姜釉白多了一個字,風中隻纏綿着她的尾音。
“因為我感覺是你。”他邊說邊邊從口袋裡掏出,那撒了兩邊氣的氣球花束。
姜釉白就是再想否認,也更改不了她身上還套着笨重玩偶服的事實,隻能無奈嘟囔一聲早知道就不多此一舉了。常嶼青沒有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麼,但在猜測得到肯定的那一刻起,嘴角的笑容就沒再收斂過。
心中無數跑馬燈奔馳,無一例外都高舉着粉色愛心泡泡牌。
遠比身下的小車還要粉嫩。
姜釉白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将目光落在他的車上。
那電動車通體粉嫩無比,隻一眼,她想忽略都有些困難,直到看清兩後視鏡上的毛茸茸兔耳朵時,才驚詫擡起頭來:“你還有這癖好啊?”
“嗯。”常嶼青下意識應了一聲,在發覺她的視線停留在後視鏡時,才猛地回過神,用力搖了搖頭:“不是,這車是借的。”
常嶼青第一次仔細審視着這輛車,怪不得剛剛在路口時,一對小情侶瞠目結舌望着他。可看餐廳老闆那體型也算得上位型男啊,難道型男的終極審美真的是粉色嗎?
還是比花瓣都要嬌嫩的粉色。
一想到自己騎了一路,他的臉突然就紅了。
不用描述,她可以想象到這一路他會經曆怎樣的目光,想到這,姜釉白望着眼前那片紅潤突然笑出了聲。
“你該慶幸現在是晚上,觀衆還沒有那麼多。”雙眸彎彎,是她難得展露的坦然。
她一笑,他的最後一絲扭捏與羞澀也蕩然無存:“觀衆多點也不怕。”
“說得還挺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大家都是NPC,過好自己的生活不就是自己世界的主角,在乎那些做什麼。”
“大話誰不會說,都說是生活的主角,也沒見有幾個真的開心。”她拎起一旁的頭套,就走在前面。
“别人我不确定,但我不在乎。”他接過她手中的頭套。
手中的重量突然被轉移,姜釉白蓦然回眸,指間輕觸,溫熱微點,像朵柔軟的花苞在指尖悄然綻放。
風一吹,吹落一瓣,落在她和他深邃的黑眸中。
“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姜釉白緊盯着面前的黑眸,似乎想要從中窺探出她預料之内的閃躲。
常嶼青沒有半分遲疑,平靜回應着她的窺探:“你沒了解,怎麼知道?”
姜釉白有那麼一瞬的遲疑。
“什麼知道不知道,有什麼是我們不能知道!”
“戀愛兩個人談有什麼意思啊,說出來讓大家都興奮一下啊!”
“就是就是!”
聽筒内傳來興奮的叫嚷,屏幕前三位年輕姑娘恨不能将亂擠在一塊的腦袋,一起探出狹窄的屏幕瞬移到兩人面前。
然後按住腦袋猛磕。
但她們沒有超能力,姜釉白在意識到自己的視頻通話還未挂斷的下一秒,迅速回了一聲晚安明天見,就立即挂斷了視頻。
空氣在這一刻也多凝結了一瞬,三秒過後,身旁傳來常嶼青爽朗的笑聲。
姜釉白有些又惱又羞,歪頭看向他:“笑什麼?”
“笑第一次見到你如此手忙腳亂的時刻。”
坦白講姜釉白剛才确實有些慌亂,尤其是在點屏幕時,她猛戳了屏幕兩下才挂斷視頻,但整個過程她都是将手機背在身後,兩次點擊也幾乎在同一時刻完成,甚至在轉過身看向他的時候,她的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他到底是從哪看出來她的慌亂?
難道是點擊屏幕時,手肘搖晃的幅度過大?
還是說她的表情管理不太到位,讓他察覺出蛛絲馬迹……
姜釉白腦海中突然蹦出無數種可能,卻忘了越是遮掩就越是坦白的道理。
而常嶼青顯然存有私心,并不想告訴她這個秘密,他故作高深,拎着頭套走在前:“你家是哪棟樓?”
見她臉上再次露出一絲狐疑,常嶼青笑道:“這個時間點你肯定是不能回宿舍了,你坐在這大概率是跟舍友報備一下你今晚不能回去,順便讓她們幫你應付一下阿姨的檢查。你身上還穿着玩偶服,從餐廳到此一路可經過三個公共衛生間,你沒有選擇更換衣物,大概率目的地離附近不遠,與其去公共衛生間折騰,不如忍一忍回家再換。”
他幾乎是一字不差将她的思緒全部猜準。
姜釉白指了指不遠處的斜坡:“那邊就是。”
有了目的地,常嶼青便往斜坡爬去:“鑰匙在車上,你騎過來吧,會省點力。”
姜釉白沒有拒絕,畢竟她穿着這套衣服已經折騰了一個晚上,而她的腿早已不是她的腿了。
于是常嶼青拎着頭套走在前,姜釉白就騎着小車走在後,在那段昏暗的小路上,緩慢挪動的車燈是兩個人唯一的燈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