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條路太黑了,你一個女孩子走不安全。”
“何止我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你一個男孩子走也不安全,這片壓根就沒人管。”或許是想到什麼,姜釉白突然提了車速。
常嶼青擡眼就望了眼忽閃的燈泡,默默追了上去。
直至小車在一低矮的樓道停下來時,姜釉白拿回頭套,将人往外趕:“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好,那你早點休息。”
“嗯,注意安全。”姜釉白禮貌性回了一句,就往樓道走去。
常嶼青沒再追上去,騎着小車就真的離開。
姜釉白聽着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莫名松了口氣,然後快速退出樓道,又往裡走了兩棟樓之後才真的走了進去。
一樣的低矮,一樣的潮濕,一樣一路不斷地争吵,姜釉白習以為常爬到三樓,推開那扇最為安靜的門。
屋子雖小,卻整潔無比,很難讓人想到在去年的這個時候,茶幾上還東扭西歪擺着一串空酒瓶,地上滿是煙頭和瓜子皮,而那狹窄的卧室裡總是散發着一種說不出口的惡臭味。
那時那個蓬頭散發的女人,一聽到門響就會罵咧咧從卧室走出來,整了整永遠都掉落着半邊肩膀的真絲睡衣,将她阻在門口。
“誰讓你來的!”
“又沒錢了?”
“在那等着,老娘真是欠不夠你的!”
固定的三句話之後,女人總會轉至混亂的卧室裡,拉開抽屜從中抽出幾張紅鈔,然後重重将她關在門外。
再然後她就可以聽到裡面傳來不同男人的聲音,但他們的話術卻出奇地一緻,總能點到最關鍵的那句“你那拖油瓶又來了啊”。
姜釉白不确定女人到底回複了什麼,但每每的結束都是以男人夾着皮包,或者趿着拖鞋,罵罵咧咧地從屋内走出來,最後在走到她面前時,啐一聲掃興便匆匆而出。
此刻屋内早已沒有了女人的聲音,沒有了女人,也沒有了阻攔。
姜釉白拖着疲倦的身體走了進來。
女人向來不允許她進卧室,所以她還是照例躺在沙發上。
一夜昏沉,她來不及多想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有早課,再加上還要去歸還玩偶服,姜釉白起得比以往還要早,天才朦朦亮她已然出了門。臨近夏日,清晨的風也少了幾分刺骨感,吹在額前意外很清爽。
從樓道到前面的大斜坡共需一百三十六步,從斜坡轉下則再都要六十六步,姜釉白來不及跟往日那般計算,就一路飛奔至斜坡,她需要以最短的時間跨過這段路程,在拐角處掃到一個電量滿格的小車,才足以支撐她能夠順利返回學校。
哒哒的腳步聲輕點在地面,沒有像鋼琴奏樂般那般動人,也沒有輕顫起一片殘花那般浪漫,而是在避不及的小水窪裡,踩出一圈漣漪浮在鞋面上,激起兩側沉睡的燈泡突醒,抱怨式地展露所有的光亮。
亮得有些刺目。
姜釉白腳步一停,那燈泡似乎變得嶄新,也變得更大一些。
反正跟昨天見到的不太一樣。
但她來不及誇贊到底是哪位好心人更換了燈泡,隻在那片光亮下奮力奔跑着。
*
“老闆,車我給您停老位置了。”
常嶼青在樓下喊了一聲,樓上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他隻能先将鑰匙放在收銀台前,然後又默默退了出來。
“呦,這不是昨天的小帥哥嗎,你這還車就還車,大早晨怎麼還扛着個梯子啊?”小服務員已經褪去了工作服,展露出本來的清秀模樣,背着個電腦包就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常嶼青莫名有些心虛,但那折疊梯到底是難以隐藏,隻能如實回答:“修了點東西。對了,你來得正好,我剛剛來還車的時候發現門沒鎖,叫了兩聲樓上也沒有回應,你要不要先檢查一下屋内有什麼少東西,我怕……”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小服務員趴在門上,焦急透過玻璃窗掃視一圈過後,見那畫像還穩穩擺放在收銀台前,徹底松了口氣。
小服務員笃定道:“沒少。”
“啊?可你還沒進去啊,收銀台貌似也沒鎖。”常嶼青小聲提醒道。
“這都不重要,隻要那畫像沒丢就行……靠,不對,你剛剛說你叫了兩聲都沒有回應?”小服務員語氣突然有些激動。
“對。”常嶼青聲音剛落,隻見小服務員光速沖進屋,又光速返回來,手中咔咔一陣作響,直接将門從外鎖住。
常嶼青有些納悶:“老闆沒在樓上嗎?”
小服務員一臉壞笑,直接将鑰匙塞到書包裡,然後大步朝前走去:“在啊。”
“那你為什麼要把他鎖在樓上?”
“不夠準确,是他們。”
常嶼青有些不明所以,又瞧了眼屋内,除了那串還耷拉在行李箱上的禾雀花,褪去粉白的瓣緣泛起點點琥珀色外,幾乎與他昨日離開時沒有異樣。
“别看了,少兒不宜。”小服務員在前幽幽道。
“哈?”
“等你有久别重逢那天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