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阻愛,時間回愛。
但……
姜釉白騰出一隻手在他後背用力捶了一下,然後将人越抱越緊:“你知道我所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常嶼青豈能真不明白姜釉白心中的真正所想,在一個專業大熱的情況下,卻因為兩人約會時,她無意誇了幾句植株的好看,又調侃了幾句“你怎麼不去學學植物學,然後給我講得再清楚一些”,就悄然改變了一個年輕人的職業生涯與生活軌迹。
這份堵上自己未來的所謂深情,對于姜釉白來說,絕不是一種感動,相反更多的是一種壓力,一種自我感動式犧牲的不負責任。
而作為玩笑話提出者她,又怎能不深深陷入一種自責之中。
常嶼青用力回抱了抱她,試圖将身上的溫熱全部瓦解四周冷風的侵襲,然後将圍巾重新圍到她脖間,又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
“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不是因為你的那些話才決定放棄工科轉植物學的,而是我真心覺得這些花花草草研究起來可比冷冰冰的零部件有意思多了。”
姜釉白将信将疑:“你撒謊,你可能是害怕我生氣才這麼說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常嶼青邊說邊将手機掏出,相冊六百八十七張照片裡,大約百分之七十都包含着姜釉白影子,剩餘的百分之三十,一半為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另一半則才是關于各種植物的資料。
他點開那個名為學術的相冊,随便挑了一張,就在她面前認真彙總道:“這棵是珙桐,又名鴿子樹,是我國特有的第三孑遺植物,兩性花與雄花同株,喜光,喜濕,稍耐寒不耐高溫,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進行一系列引種繁殖、科學研究、就地保護等舉措……”[1]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随着眼前寬闊花瓣的舒展漸漸平熄了姜釉白心頭的燥火,他趁勢将她裸露在外的手掌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然後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揣回口袋裡。
掌心的溫熱一圈圈擴散,就算是姜釉白再有不悅,再有不滿,在呼嘯的北風中也卷走了她心中的那份别扭,她低望着被他牢牢攥緊的手掌,不覺嘴角微微上揚。
但大概是又怕這份欣喜的展露會被對面之人識破,很快便悄悄斂去,然後故作幾分怒狀将手抽回。
“你少打岔,你别以為你提前背了點百度百科就能忽悠到我了。我跟你說常嶼青,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等到時間一長,高不成低不就的,你想再轉業都難。”
姜釉白的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常嶼青乖巧在旁附和點頭,看起來就真像名認真聽教的學生。
“謹聽姜老師的諄諄教誨。”
等到姜釉白又瞪了他一眼過後,這才收起了那份乖張,拉着她的手繼續往外跑。
“教歸教,但總不能讓我們姜老師真餓着肚子教吧,咱們邊吃邊說,不對邊吃邊教。”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因為他的換專業的事而鬧别扭,但每次的别扭都會以常嶼青的一串現場學術講解,然後聲聲裝乖的“姜老師”下而化解,等到姜釉白回神再氣惱時,就又到了兩人下次的重見之時。
如此周而複始,姜釉白慢慢也就信了他那套“誰知道随随便便一考就過了,既然過都過了那就好好學學”的拙劣歪理。
姜釉白眼見人拉着自己就要出校門,還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總共還剩兩個半小時,還是去食堂吧,反正問你吃什麼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老規矩我點什麼你吃什麼,難吃你也自己受着吧!”
常嶼青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是消了氣,雙臂貼得更近一些,繼續賣乖道:“不用問,我們姜老師點什麼都好吃。”
“那就嘗嘗阿姨的新菜單橘子炒肉吧。”
“好啊,聽起來還蠻有創意的。”
“常嶼青,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現在就好像有那個大病……”
“如果相思也是一種病的話,那我大概率無藥可救。”
論一本正經,字正腔圓說出土味情話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那大概就是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針氈。
姜釉白情不自禁白了他一眼,然後故做出一副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不适姿态,調侃道:“常嶼青,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油膩啊,難道在一起後就會有人給你強力注油嗎?”
常嶼青不以為意一笑,握緊她的手:“可能吧,但我可提前說好,事無後悔藥,商品一經出售概不退換。”
姜釉白有些忍俊不禁:“哪有人把自己比成商品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我在你心中是無法定價的無價之寶?”
姜釉白臉一紅:“常嶼青!”
常嶼青回眸,盯着她粉撲撲的臉蛋大笑道:“下次我注意一下,一會吃完飯陪我去趟超市買瓶除污劑吧。”
姜釉白有些不解:“買除污劑做什麼?”
“去去油。”
“……”
她抽回手默默系緊了一下鞋帶。
常嶼青見狀立即背好兩書包,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撒腿就朝餐廳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