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老邱婆勉強直起身子,她瘦削幹枯的手指向河邊的位置:“罪惡降臨了!”
“罪惡降臨了!”
“罪惡将懲罰人類!”
“懲罰不自量力的衆人!”
她的聲音帶着和蒼老外表不一樣的清亮,但是那聲音毫無情感,仿佛一個無情的電子音在宣判所有人即将大難臨頭。
眼前的人自然是不會對一個失智之人的話有什麼反應。
“看好她!快點回家去,别在這個時候添亂!”那人的聲音又恢複不近人情。
阿唐忙點着頭去拉愈發瘋癫的老邱婆。
老邱婆試圖去河邊的位置,掙紮着不肯離開。
這隊人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苗嘉因為邊上拉扯的兩人暫時無法跟上,隻得繼續隐藏在雜物堆後面。
“走吧老邱婆,你要是繼續在這裡發瘋,回頭那些人将我們當成壞蛋抓走怎麼辦?”阿唐用力将人抱住。
“罪惡降臨了,我們注定難逃一死!”老邱婆不懂阿唐的擔憂。
她瘦削的身體力氣倒是大,掙紮間阿唐一時無法将她托在背上。
“你平時不是挺正常的嗎?怎麼偏偏選今天發瘋?”阿唐從口袋中拿出一條長長的寬布帶,正往老邱婆手臂上纏着,“你不配合我就隻能将你綁回去了,等你恢複正常可千萬别怨我。”
阿唐動作很熟練,三五下就将人捆成一條,接着往自己背上一脫:“走吧,咱們回家。”
老邱婆還在重複她無意義的罪惡論。
在阿唐看不見的位置,不能大喊的老邱婆突然伸手指向苗嘉躲藏的位置:“罪惡降臨了!”
“知道了。”阿唐随口應付道。
“殺掉她,殺掉帶來罪惡的人!”
“……”
苗嘉盯着遠去的兩人眉頭緊鎖。老邱婆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衆人都聽不懂,但是苗嘉确定最後這句更令人不解的話是沖着自己來的。
她确信老邱婆手指向的是躲藏在雜物後面的自己。
手掌中的傷口随着苗嘉的動作再次傳來疼痛的提醒,不管這個老邱婆是什麼意思,反正她和阿唐不會從這裡突然消失,她得先找到蘇照。
她蹲坐在角落中再次撥通蘇照的通訊器,手中小小方形物體中傳來的一成不變的單音像鈍刀子一樣切割着她緊繃的神經。她用後腦勺小幅度去碰後面的牆,試圖用冰冷粗糙的牆壁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祈禱有用的話,苗嘉現在願意成為各路神明最虔誠的信徒,但是她不知道如何祈禱,她隻能伴随着無人接通的單音不停呼喚着蘇照的名字。
就再苗嘉再次墜入不安中準備站起身是,“滴”的一聲長音傳來,通訊器接通了。
蘇照從這些詭異的展示架旁迅速穿過,以她這些年的戰鬥經驗來看,這裡面有屬于人類的部分,但更多的是各種動物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她并不是來參觀的。
蘇照用木闆撞開前面的簾幕,不等她看清對面的房間裡有什麼,她就感受到一陣屬于外界的風迎面而來。
蘇照快速掃視對面的房間,這裡比她之前經過的房間更令人無法理解。
這個房間比之前三個房間加在一起的面積還大,房間中卻沒有燈光,身後的燈光從她身體兩旁越進前面的房間,與上方慘白的光線混合在一起,勉強驅散了這個房間中的黑暗。
蘇照擡頭看見露着鋼筋的天花闆,正中間有個巨大的天窗,風和月光就是從這個天窗透進來的。
她慢慢适應這種昏暗,借着兩道交織在一起的光線能看見這裡堆滿了雜物,滿滿當當的房間中有一條勉強供人通過的小路,而這些參差的雜物中,豎立着很多雕像,有的是人、有的是動物、有的身形十分猙獰,蘇照猜測是某種異變動物。
通訊器的提示音這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小小的設備像是掉進眼前古怪的雜物海洋中。
她慢慢呼吸着,這個房間中雖然擺放雜亂,卻沒有陳年灰塵的味道。
這樣一比較,倒是比前面幾個房間更正常。
既然這裡通向室外,蘇照将簾子掀起來搭在邊上的雕像上,讓燈光更多照進室内,做完這一切,她從地上撿起一件趁手的金屬物件,慢慢踏上那條窄路。
隻需要一眼,蘇照就确定這些雕像的正臉都是看向這條小路的,人走在這條蜿蜒的小路上,無論什麼時候擡頭,都能對上這些雕像凝視的目光。
有了之前面向床鋪的假人做鋪墊,蘇照這時候面對這些一看就是精心調整過角度的雕像内心毫無波瀾。
“真是變态的愛好。”她在心裡自言自語,究竟是多麼偏執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設置,就像一種扭曲的表演欲,試圖用這種做法讓自己時刻處于被審視的目光下。
越往房間深處走,這種病态的迹象越明顯,直到蘇照看見房間盡頭的病房,她才真正确定——這裡的主人真的有病!
“真是不敢相信,劉雲澤這樣信任的幫手,居然是個動作慢吞吞的家夥。”病床上的人慢悠悠開口,她的聲音帶着中婉轉的刻薄,“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怎麼來得及去救劉雲澤。”
蘇照被這人的刻薄傳染,回擊道:“我也不敢相信,統領興隆幫的老大,竟然是個将暴露癖随時當表演節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