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不墜默然走去，那人凄然擡頭，滿臉是淚。
“她死了！”那人哭道，“如果能早一些，早一些……早一些就好了。都是因為你，見死不救，害死了她！”
“柳大姊，話不能這樣說呀。”旁人連忙勸道，“大俠也是為了救那邊人才過去的，凡事得有個輕重緩急不是？而且大俠怎麼也救了我們，要怪，也得怪那畜牲啊！”
“那邊人的命是命，難道我兒的命就不是命？難道那邊人命貴，我兒命就賤？”
“嗨呀，不是這個意思，你這……二姊，你也來勸勸她吧。”
旁人歎息，自知眼下勸不得了，便向妘不墜道：“大俠，柳大姊方才受了驚吓，又傷心過度，說些話莫往心中去，她平日裡也不這樣的。你救了我們，我們一時還不知如何謝你，眼下不如咱那歇歇，喝兩口茶吧。”
“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妘不墜搖頭，走去欲探那孩童氣息，柳大姊卻哭喊着拼命推開她，難以靠近。妘不墜輕歎一聲，擡手将她定住。
還剩一絲微弱氣息。
“也許，還有救。”
她摸出藥瓶，傾出一顆來，劈了一半，喂入那奄奄一息孩童口中。
柳大姊動彈不得，咬牙切齒盯着她一舉一動，待妘不墜揮手解開她身上限制，立即手忙腳亂搖晃懷中孩童，大喚不止。
“喂了什麼東西，快，快吐出來……”
妘不墜蹙眉：“别動！”
柳大姊充耳不聞，直将半丸藥颠出。那孩童頭向一側一歪，徹底斷了氣。
“你……”
妘不墜深吸一口氣，正欲轉頭離去，卻聽柳大姊又哭喊起來，抓住她腳踝：“就是你害死了她！連最後一點機會也要滅掉，好狠的心哪！”
“哎喲，大姊，别這樣，快松手吧。大俠剛剛明明是想救笙兒呀，咱們都看見的，都看見的！不騙你，真不騙你。哎呀呀這真是……”
柳二姊惶惶搓着手，蹲下身磕磕絆絆安撫着柳大姊，臉漲得通紅。
旁人亦紛紛上前勸說，又不住向妘不墜解釋。妘不墜搖頭輕笑，隻道此人确有可憐之處，倒是未放心上。
勸了半日，柳大姊終于放了手，漸漸收了聲，怔怔然坐在地上，半日未能回神。
“說來，你們城内外未設傳音台麼？怎的有邪祟靠近，不曾提醒你們告知附近門派來斬除？”
一人歎息道：“我們自然告知過了。可是不知怎的，這回她們那邊遲遲沒有回音，也沒有人過來。”
“什麼？”
妘不墜心間一凜：“你們那傳音台，連接着哪個門派？”
“好像是叫……長空門還是長霄門來着？”
“她們？怎麼會這樣……難道？”
妘不墜怔了怔，辭别過臨泉城，已将柳大姊之事抛之腦後。稍一遲疑，繼續向山隰門趕去。
先前被她扔出城那靈怪已不見蹤影，不知被誰救去。妘不墜瞄了一眼，不禁微微蹙眉，卻也無暇顧及。
這世間好像不太對勁了。
一路路過數十個城鎮村莊，竟半數以上已遭邪祟襲擊，十餘處附近有邪祟潛伏，躍躍欲試，被妘不墜順手滅去。剩下的則人滿為患，盡是從邪祟手下死裡逃生背井離鄉避難之人。
此行不足一月，來時都還一切如常，在幽寒谷中也不過待了一日而已，怎的回頭便跟闖入了另一座人間似的？
妘不墜心下擔憂漸盛，惴惴不安趕回山隰門。
無人，機關狗哒哒哒跑來，似乎是大甲。它一路跑至妘不墜腳邊，低下頭，将一道留音符放下。
燒去，隻聽姜見微道：“在萬籁門。”
“怎麼又去了萬籁門？”
妘不墜蹙起眉，一刻不歇又向萬籁門趕去。
離萬籁門尚有十裡，已立起結界相攔，竟比尋常護山結界更為牢固。
“何人！”
幾名萬籁門徒子守候在此，頓時警惕起來。見清來人，又謹慎辨别一番，确定真僞，才小心将結界打開一隙，歉然一笑：“近時特殊，師長有令，凡來人皆需仔細辨别，前輩莫怪。”
妘不墜搖搖頭，進了結界，頓覺氣息一淨，邪氣已盡數被隔去。她擡眼望了望遠處萬籁門坐落之地：“怎麼這裡還要設處結界？”
那徒子道：“近來那些靈怪愈發猖狂，又谲詐多端，各門派分散各地，實難對付。便受掌門邀約聚集在此，門中住不下，就往外邊住，掌門說要留寬敞些，以免到時施展不開，暫時這般湊合了。”
“幾大門派，全都過來了？”
妘不墜吃了一驚，想起一路所見，正色道：“那外邊邪祟四處作亂，你們可知情？”
那徒子垂下頭：“實不相瞞，略知一些。可是我們自顧不暇，确實沒辦法了。”
“阿墜！”
姜見微幾步躍來，笑吟吟一拍她肩頭：“此行可還順利？冷月草采回來了麼？幽寒谷到底什麼樣啊，小冥河真是從空中掉下來的麼？”
幾名徒子聞言，皆好奇湊近來。
“真是那個小冥河嗎，不是說沒人能近去嗎？”
“誰說沒人了，長空門那個不露面的掌門不就去過嗎？”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啊？”
“冷月草長什麼樣啊？隻長在小冥河畔，一定很特别吧？”
妘不墜無奈看了眼姜見微，架不住那幾名徒子熾盛好奇心，取了隻荷包，一人分了一撮冷月草。
“都有份，都有份！”
幾人新奇不已，捧着手心幾株冷月草，對着陽光瞧了又瞧，唏噓不已。
姜見微拉了她：“走吧，咱們進去。”
妘不墜低聲問：“那飲甘鎮那些人呢？”
姜見微一戳她額頭：“都安置好啦，其它藥材也備齊了，就等着你采回冷月草了！”
聞莺苑。
明安正與展妧相談甚歡，似久别重逢一般。南霜立在一旁不語，面上無甚波瀾。見墜微二人歸來，皆迎上。
妘不墜将袖中幾隻袋子盡數取出，鼓囊囊滿滿當當。明安不敢耽擱，當即捧了進屋去，不久屋内便飄出藥香來。
“我去幽寒谷這些時日，那些靈怪又做什麼了？”
姜見微道：“可能看我在，它們就沒有再來山隰門這邊，又跑去其她門派作亂。長空門那邊倒是被姚姥姥趕出去了，其她門派都犧牲了好些姊妹。”
“對了，”展妧忽而開口，“不瞞前輩，那邪氣源頭，我們找到了。”
姜見微指尖微微一縮，擡眼看向她。
妘不墜便問：“從哪裡來的？”
展妧稍稍低頭，輕歎一聲：“查了這許久，直至今日，我才知原來真是我們的錯。當初就不應貿然前去那無影池中，險些将姊妹們困在裡邊不說，還埋下這般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