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飲了幾杯金漿醪,心裡感到燒得慌,想到江邊吹一吹夜風。
令月荷月被打發去取衣裳和醒酒石,他不放心荔荔一個人,便追下了樓。
曲江池畔,彩燈千盞,猶如地上銀河,江岸暗黑的水面蕩着透明的霓虹,光影變幻莫測。
荔荔站在江邊吹風,回眸向他一笑時,純媚入骨,如萬花初綻于一身。
目眩神迷的光影迷離地搖晃,柔軟浮光的蘇地織錦包裹着少女纖秾的身形,那一幕臨水照花,讓他悸動難忍,面熱情迷。
他緊緊攥着荔荔的手腕,登上了葉家的遊船。
船行到江心,荔荔死活不肯,他壓在她身上,用盡渾身解數,誘哄她放棄抵抗。
荔荔在那一刻流露出的堅決,讓他忽然感到陌生,巨大的失落吞噬了他。
青梅竹馬多年,她總是他身後的小尾巴,甜甜糯糯的小娘子,時不時被他在無人之處親一口,隻有無盡的羞赧和纏綿。
“咱們是有婚約的,隻不過早一些做夫妻之事,算不上是逾越。”他那一刻也是入了魔,這些年忍得太久,血脈贲張,暴力和野獸的本能終于爆發。
他用強壓制,拼命吻上去,可荔荔冷漠厭惡的目光就像利箭一樣,直直射中了他。
下一刻,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
荔荔裹緊衣衫,跌跌撞撞下了樓,讓遊船駛回岸邊。
江風夾着熏熱,他的臉像燒紅的炭塊,滾燙不已,就這樣望着荔荔跳下船,像擺脫什麼不堪回首的噩夢一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葉知則一顆心冷熱交替。
回到宴席上,他燥惱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不耐煩地拉扯領口,餘光随意一掃,鎖住了對他眼波灼灼的趙影棠。
......
天色微朦,水榭四處寂涼雜亂。
内腑傷得不輕,葉知則用後背抵住牆,嘗試撐起身體。
葉千岩和葉筠瑞交談後,陰沉着臉,來到兒子面前,父親的目光寒利如刃,似要剮開他看個清楚。
葉知則滿腔澀意,在父親面前低下了頭。
良久,葉千岩深深歎息,咽下了所有責備:“這幾天好好養傷,我會請聖人替你和七殿下賜婚。”
“殿下留步。”
趙初荔正欲登車,葉眉蛟匆匆追了出來,她前肩後背都有血迹,手持一柄鋒利的斬妖劍,尚未來得及收回鞘中。
令月荷月眼仁一縮,立刻擋在她身前,趕來護駕的一隊虎衛亦手把随身兵刃,紛紛蓄勢待發。
葉眉蛟見狀,從鼻中哼出一聲冷笑:“我是來提醒殿下的。”
“此話怎講。”趙初荔拂開令月二人,露出幾分打量之色。
葉眉蛟二十五六歲,至今未嫁,她身上沒有那種高門貴女含而不露的矜傲,反而更像朝中那些埋頭苦幹,不争名利的韬光養晦之輩。
隻有手上那柄溶金劍,在陽光下異常奪目地一閃,證明她多年除妖的功勳,得到了父親葉千岩的認可。
葉眉蛟注視着她胸前的玉符牌,烏棕色的眸底深沉如海,無數念頭如舟隐現。
她再擡頭時,罕見地露出了昂藏不凡的強者面目。
清晨的風微涼,趙初荔心中電念疊起。
葉眉蛟沒有輕易說出口,而是微微昂起了下颌,以邀請的姿态,确認趙初荔的進退猶豫。
趙初荔很快做出了決定,她頗帶興味地彎起眼角,聲音溫和帶着涼意:“那顆九死還魂丹,或許我該聽葉娘子的處置。”
葉眉蛟終于放松了眉眼,微笑。
“殿下蘭心蕙質,又身份尊貴,得聖人多年寵愛,關于命運不公一事,我本不該與殿下絮言。隻不過殿下與二弟青梅竹馬,現在二弟似乎另有選擇,我想殿下如今,應該有所幡悟。”
葉眉蛟看上了玉符牌的神力,而她需要除妖賺分,既然葉家并非鐵闆一塊,她也可以和葉眉蛟聯手。
“不錯。”趙初荔自嘲地笑了笑,冷煙般的眼波微微轉顧,“葉娘子的意思是?”
“既然遭受不公,自該奮起反抗,這世間的錦繡朱紫,到底為誰作表,不争一争又怎會知道呢?”
葉眉蛟淡利的眉眼一亮,如攜萬象之勢。
兩名身處下風的女子,為了手中的權力變得更大更牢,彼此相視而笑。
“君子一諾。”趙初荔的神色一慣沉靜柔軟。
“五嶽為輕。”葉眉蛟英氣揚眉,态度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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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攬霞宮,趙初荔隻着杏子黃軟绫寝衣,平躺在軟榻上,雙手交疊在身前,閉眼思量幾息後,她喚來幾名心腹,周密交待:
“令月,去向阿爺和母後通傳,我病重不起。”
“荷月,去請餘禦奉,安排人煎藥。”
“嘉月,替我化一個活死人妝。”她一頓,強調:“要看起來痛哭流涕,死不瞑目的那種。”
幾名女官先是怔仲,繼而哄的一下,忙而不亂地分頭企理,令月荷月的腳步聲在空蕩華麗的大殿裡漸漸遠去,嘉月淨完手,把妝匣子擡到塌上,挑取出一瓶清香涼膩的乳白膏,開始塗抹她的臉。
出了那樣的事,葉知則和趙影棠的婚事算是沒跑了。
她必須趁機病倒,把甘蔗榨出最後一杯汁。
趙影棠被吸了不少血,現在還在園子裡養傷,祛除妖毒,根本來不及反應,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對她講什麼客氣。
一想起貓妖學她聲音說出的話,她就感到無比的後悔惡心。
百花宴那日拒絕葉知則後,又擔心他反目,她才會四處尋找他修好,誰知竟入錯了片場,被貓妖當衆道破。
隔着一道門,她成位衆人眼裡的笑柄。
既然是秋風纨扇,那正好四處扇扇風,裝裝可憐,給自己搏一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她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