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峰的弟子一個比一個人才呀,是問道宗為數不多的瑰寶。就是金玉其質,最容易遭受摧折。
花開花謝,鋪滿綠茵茵的林路。報曉的黃莺清脆地啼叫,枯葉蝴蝶飛出灌木叢。曲風鎮到了。
草澤谷谷主介紹的可解天下百毒的師姐,鶴頂洪,少年時出外遊曆,是個随性慣了的性子。
因與草澤谷理念不和,更不屑做問道宗的鄰居。索性做起了登界遊方的遊醫,成年後再沒有回去過一趟。往來的書信也稀少,要有,也僅是問候相識的還有口氣喘沒的,大逆不道的來信。
草澤谷谷主拜托解裁春、費清明二人,見到師姐,幫她帶一句話。
百藥堂門口,解裁春展開書信,大聲喊出草澤谷谷主殷切的囑托。
“鶴頂洪,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九百年不回來一趟,我筆都寫斷了,也不肯大駕光臨。你可憐的小師妹都要老死了,你個沒良心的糟心玩意兒,也不曉得回來見上一面。”
“小滿姑娘,我們有求于人,卻當面拆台。初次碰面就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鶴老前輩當真會為我醫治?”費清明适時地提出疑問。
“我也抱有相同的疑問。”好奇,卻果斷照做。
解裁春回答,“人不能言而無信,既然答應幫草澤谷谷主帶話,便來者不拒。不拘泥是什麼話,像不像話,都得事無巨細,禀報完畢。”
“莫說是替人帶幾句無關痛癢的語句,縱使草澤谷谷主要求我們去扒開曆代草澤谷老谷主的祖墳,撅天重閣閣老犯了痔瘡的屁股,那也是得依言照辦的。”
“扒人祖墳,阻礙逝者清淨。天重閣閣老尚且在世,無端玷污人家的清白,不好。”費清明輕輕敲了她的額頭,小懲大誡,提示她說話要有分寸。
而解裁春隻在乎他的尺寸。她膝蓋頂着費清明小腿,蹭了蹭,手指勾住他的衣領,往她的方向抓,“那玷污你的呢,成不成?”
費清明盯視着略微低頭就能觸碰到的柔唇,仿若一顆胸腔裡跳躍的心髒,亦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别開目光,話鋒一轉,“我們還是返歸草澤谷扒墳吧。”
“啊,後者比較重要嗎?”清白重過清名?
堂内一名樣貌平平,眼瞅着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女,揭開簾子,“進來吧。擱人家門前打情罵俏,惹人害眼。激将法也不是你們這樣使的。過了度,可隻剩下荒謬。”
她再不出面,都怕他們生在百草堂堂前。
“唉,就等你這句話咧。”解裁春拉着費清明進門,入目可見一排排頂到平棋的七星藥鬥。
從高到低,由長到短,較大的格子沒有隔闆,塞着兩手抱不過來的罐子。裡面泡着蜈蚣、蠍子、長蛇、海馬等,千奇百怪的藥材,共同釀造出尿黃色的藥酒。
看一眼就不想入口,但少不了有人趨之若鹜。
再往下,陳列着一行行拳頭寬的抽屜,有的沒來得及塞回去的,能看見擺放着枳實、茯苓、何首烏等草藥,是專門用來裝草藥的抽鬥。
三、四步距離遠的橡木藥櫥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工具。有稱量斤兩的戥子,碾磨藥類,打粉切片的惠夷槽、杵臼。
三人七拐八拐,走到一處山水庭就坐。費清明左看右看,沒見着一位年邁過現任草澤谷谷主的醫修,以為又是一道隐形門檻,遂問鶴頂洪老前輩何在。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解裁春擺正他的臉,要他正對着近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小娃娃好眼力。”
口中誇贊的鶴頂洪老前輩,付之一哂。
“然而這點眼色,放在人間世,值得說道說道,擱在其他地界,那就差得遠了。老身行醫問診數百年,能識破老身真身的,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老前輩說笑了。”解裁春四兩撥千斤,不接她的挑釁,“晚輩是來求醫問診,而不是練火眼金睛。認得出,認不出,都要求上一求,委托人辦事。”
鶴頂洪單臂橫在桌面,“世事未必都能如你所願。”
解裁春雙手交扣在臉前,“那也要先盡人事,再聽天命。”
“你就是用你這張三寸不爛之舌,唬得我那師妹賣了我的下落。”聽着解裁春流利的應答,鶴頂洪一按長鈴。一個走一步,停三刻的老妪,領着過了病的患者進門問診。
比起後面那個行動并無大礙的病人,感覺前面領路的老者,看着才更應該先行治療,光走路都怕她一不小心摔了,駕鶴西去。
走到台前來的男人還沒落座,鶴頂洪就下了逐客令。“男的不治。”
那氣喘籲籲的老妪,聞言,登時生龍活虎,揪着人家的衣領子,腳下生風,大跨步把人丢出去。
随後,又緩慢的,仿若下一秒就咽氣一般,領着新的患者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