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裁春、費清明二人走走停停,又遇一修士。是落花峰弟子弟子梅自潔。
她人抱着劍,恰如一座無字豐碑。壁立千仞,穿鑿出山。用雕刻山石金玉的刻镂刻,镌錾收刃,斬剜屑聲。橫在他們必經的通行之路上,一朝碰面,開口就是湊巧。
“奉師門之命拿人,你說巧不巧合,剛好就是兩個人。”
問道宗流派一峰一個特色,風格迥異,一眼就能瞧出來,落花峰擅用反問句。解裁春反口诘問,“那這位姑娘您要捉拿的,高姓大名,哪方落戶?祖宗八代,是何來路?”
梅自潔被她一連串疑難恫吓,卡了一瞬。忽然想起一個緻命難題——她光顧着奉命捉拿,隻奉了命,而疏漏了捉拿的對象姓甚名誰。
解裁春一詠三歎,委實為落花峰峰主謝無邪抱憾。作為問道宗最姿容出色的群體,身法劍術、一士之智,全拿去典當換了容貌。
“既然連姑娘都不知其詳,那我們二人就不便多作叨擾,免得阻礙了姑娘你的思路。您慢慢想,認真想,等您想到了,再行決議。”
解裁春克制住遏制不住的笑容,扣緊頭頂幾乎焊死的幕籬。落花峰的劍修們,出門都不帶腦子的呀。
梅自潔手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追。她一閃身,拔劍攔在他們身前。
費清明一把攬住解裁春小腹,把人抱回來,才沒使得她一着不慎,撞到光滑的劍身,一命嗚呼。
“你們不能走。我是不記得犯人姓名,可我這有他們的肖像畫。”梅自潔反手把劍插進地面,劍尖刺進土坑三寸深,牢牢立住。
她在能夠收納許多雜物的百華袋裡,翻找着被她随手丢進去的畫像。
許多東西不找,它就時時刻刻出現,無處不在,彰顯你它的存在感。等到正兒八經要用了,忽然不知所終,和人玩捉迷藏。
到底掉哪裡去了,她記得自己丢進來了啊。梅自潔一邊翻找袋子,一邊把雜七雜八的東西往外面丢。
垃圾都是放錯了位置的資源,本着勤儉持家的意願,勤撿别人的物品,來維持自己的小家。梅自潔丢多少,解裁春就撿多少,到時扔到拍賣行上,能賣多少賣多少。
賺錢嘛,不寒碜。
賺别人的錢,那還得挺着腰闆呢。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怎麼哪哪都找不到。”梅自潔絮絮叨叨,手指碰到一張卷軸,面上一喜,“找到了,就是這個!可算是讓我好找。”
她急匆匆展開卷軸,放在解裁春臉蛋旁,和人作對比。
視線從水墨畫像轉移到解裁春臉上,梅自潔被吓了一大跳。
被她攔住去路的女性,擠眉弄眼。
撅着嘴,皺着鼻子。兩顆眼珠子,各放各的哨。那費勁咧努的嘴唇裡,還一唱一和地問她是不是很相像,她沒想到原來自己在别人眼裡那麼美。
剛才看到的長相,有這般奇形怪狀?能醜得如此别緻,也算是獨居一格了。
梅自潔疑雲滿腹,強忍着别扭,想要通過畫像與人臉反複識别,以做到排查謬誤。無奈落花峰的弟子,劍可以使得不好,而相貌必須得過關。
以至于大幅度拔高了她的眼界,使得但凡長得不美的事物,在她眼裡都能形成一種變相的折磨。
算了,算了,人可以損壞,但眼睛損壞了,那可就糟糕。
她果斷放過解裁春,更重要的是放過自己,免得再受荼毒。
梅自潔這方罷休了,解裁春卻不肯依。
她好心放過的對象,仍然不死心把整張臉湊到她面前,以一種快要親上來的角度,拽着她的窄袖,在她耳邊叨叨叨。像落了水溺死的水鬼,非要纏着她,把她一同拖下水。
嘴裡不停重複着懇切地哀求,要她再驗上一驗,她覺得自己就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畫中仙,
啊,她的眼睛!
梅自潔捂住雙目,強烈需求返回丹霞峽,找草澤谷的賽孫思邈拿藥水洗一洗。
見梅自潔背過身,打從心裡抗拒再瞥她一眼,解裁春扭曲的五官,一秒鐘恢複常态。
她還沒演盡興,掐着嗓子意猶未盡地收尾,“那我身邊這位,姑娘可是要驗一驗,他的容貌雖遜色我一籌,但勝在耐看,算是上等姿色,看了不虧的。”
啊,還能比剛才那張臉還醜?還要她來看,不能夠,那萬不能夠!梅自潔閉緊雙眼,生怕再受刺激。人急不可耐地擺擺手,把解裁春趕走。
還沒發揮出十分之三功力的解裁春,這才樂滋滋地攬着費清明的手,一蹦一跳往目的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