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筋轉得夠快,卻沒能轉到位。解裁春輕輕揮着扇子,用涼風驅散他腦子裡的混沌。
他們初來乍到,就擒獲了久久未被擒獲的路匪。掙取了大量賞金,側面證實官府多年剿匪的無能。而後還要過問差役,當地是否有稀奇古怪的傳聞,進一步質疑他們管轄區域的治安,豈不是往青平縣府衙臉上甩巴掌。
“要是你是青平縣縣官,是會對一個陌生人坦誠相告,說你治理的轄區内有怪事發生,還是會粉飾太平?”
退一步說,縱然李縣官肯如實道來,也不代表他收聽到的情況,能詳實地反映民情。
官字上下兩張口,站得高了,就看不見底下的人。反觀跪在她面前的這群毛頭小子,整日飛檐走壁,偷完東家,跑西家,對街頭巷尾的隐事私密,可謂是了如指掌。
就差扒人祖墳,撬棺材闆,往人家祖輩陪葬的衣兜子裡掏錢。
飛天大盜手中自有一套纖悉必具的情報網。由他們口中打聽,真實度、可信度更有保證。
前提是他們從實招來。
解裁春左手舀着碗裡的豆漿,右手夾着剛炸好的油條。咬一口,酥脆油香。“倘若你們無意合作,我會幹脆送你們坐大牢。到時就要看看,你們有幾顆頭夠砍。”
“嗚嗚嗚嗚嗚嗚——”
一群毛賊連忙嗚嗚出聲,身體力行表明他們有合作的意向,怎奈有口難開,無發聲的渠道。
解裁春喝完半碗豆漿,嘴角還沾了點白漬,低頭就瞧見小毛賊們個個都被堵住的嘴。
她望向費清明。
“怕吵着你。”費清明凝着她的眸光一深,舉起絹帕,替她抹了嘴角。
“明白。”解裁春半拍着臉,任他操作。
各個賊寇互通消息網,把最近流傳的訊息統統倒了個幹淨。解裁春一一整理收編,得到的線索還不少。
其中最值得引起人注意的,距離他們距離最近的,是張家莊張員外的兒子張天陣。
張員外三代單傳,傳到他這一代,生了個兒子,還是個病痨鬼。
他和妻子成庭生憂心忡忡,決定給兒子定門親事留後。張家找了煙柳巷口的媒婆下聘,三書六禮,禮數周全。擇日就要娶妻沖喜。
不曉得是不是沖喜一事,确實起了作用。半年前就下不來床的男人,竟然能活吃一隻生雞。
也不嫌腥。這倒值得探訪探訪。解裁春琢磨着,指不定裡面有什麼貓膩。
解裁春收整完各個鄉鎮裡的要點妖異,給了偷雞摸狗的小賊們一個機會。
第一、入她門下,為她收集情報。
她每個月會固定給他們發放一錠金子,收集情報越多者,獎賞的銀錢就越多。前情提要是得驗證情報的真僞。
消息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萬事務必以自身性命為優先。探聽情報第二。留得小命在,不愁細水長流。
平頭百姓們擅長自苦,述己身爛命一條,有什麼不可抛棄。可生命貴重,天王老子來了都無法挽留。鮮少有掙來聊以度日的工程,值得他們用性命去填補。
幾名賊人眼珠子滴溜地轉,無不震動。
人間世的凡俗銀錢,從高到低,為金子、碎銀、銅闆。
一家農戶九口人,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辛苦到頭,都未必能從吝啬的地主手中,讨得幾兩碎銀錢。更多的是老到身形佝偻,都白打工。
不僅自己成了地主鞭子下的驢,連妻子、子女,世世代代都要為之驅策。
解裁春開出的條件不可不謂之誘人,卻未必能抵得過毛賊們一周的收入。
偷盜一事,屬于高風險、高回報,上限高、下限低的種類。若僥幸走了狗屎運,發了橫财,何愁不把萬兩黃金融了做枕頭。
不怪乎他們猶猶豫豫。
一開張,吃三年的買賣就多了,哪裡瞧得上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生意。
解裁春留給飛賊的第二個選項是,留下一身錢财,放他們歸去,往後不許再做打家劫舍的賊寇。
他們當然可以陽奉陰違,改明兒就重拾就業。可這年頭手頭有富餘的官人們,裡裡外外遍布高手,多的是身懷絕學的護衛。
丹霞峽的修士們大部分情況下,不會下山。可他們的壽命綿長,沒有天災人禍,想不開破鏡争鬥,就作逦迤的山路,似乎總也走不到盡頭。
等閑會跑出一兩個修士,出手就是殺招,殺人如草芥,絕不會有半分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