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内官盜取顔料倒賣換錢的事情一開始在朝中并未引起什麼轟動,在這些大人們眼中,哪怕牛内官身帶官職甚至比旁的大人的品級還要高上幾分,但骨子裡依舊認為他隻是個奴才,潛意識裡隻覺得他翻不起什麼大波浪,而當大理寺在早朝時将搜查所得爆出來時,諸位大人紛紛倒吸了口涼氣。
誰感想牛内官貪得可不比之前那些已經去投胎的大人們少。
大理寺深查此案時也是困難重重,一開始牛内官隻說自己是财迷心竅,但賬本對不上時,大理寺便知道這裡面有問題。
不過一想對他人嚴苛的牛内官,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了,反而變得更狠,就是咬死不認賬,隻說那些查不出來的錢是自己忘了記了。
一切的轉折是因為李公公走了一趟。
李公公前來大理寺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意思,在單獨與牛内官談了片刻後,等宋修然他們再進去時,牛内官已然變了副态度。
之前的強硬似乎一下子就全線崩潰了,臉上留下的隻有絕望般心死的神情,本就沒幾分血氣的面容現下更是變得灰蒙蒙的。
誰也不知道李公公和牛内官說了什麼,但牛内官行刑那日倒是讓諸位大人突然夢回去年。
李公公去大理寺頒旨的時候少有的有些失态,大理寺的大人們隻當李公公久居内宮見不得這些個血腥刑罰,卻不知李公公詫異的是這和前兩日皇上所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前幾日皇上着他來與牛内官溝通,分明說過要給他一個全屍,甚至會将他的子||孫根同屍體埋葬在一處,雖絕了他這輩子的生念卻給了他下輩子的期盼,但是今日一切全變了。
牛内官将會被拉至午門淩遲處死。
李公公回去的路上臉色蒼白,同為捱過一刀的他深知他們這些人心裡最痛的地方在哪裡,淩遲之刑,第一步便是褪去全身的衣衫,那他們的不堪将會赤裸裸的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李公公慶幸今日皇上身邊有旁人服侍,不然他這個樣子若是叫皇上看見定然會不開心的。
李公公回宮後便将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他本以為在宮中看慣了人心難測,接受了在這黃金屋下藏着的陰暗,肮髒,惡毒,他甚至得意的認為自己能猜透皇上的心思從而能安穩度日,最後他卻發現他引以為傲的本事其實全是浮雲。
宋淮州雖然深居山林中卻也得到了這個消息,甚至還是現場直述的高清版本。
因為消息是宋修然帶來的,行刑那日,他作為本案的聯同負責人與其他大人們就坐在遠處看着那具肉體凡胎最後變成白骨一具,一連好幾天,宋修然感覺自己都能聞見那散不去的血腥味。
随着案件明了,衆人皆知宋淮州因為被牛内官之事牽連,所以才被留在了太廟中,現下事情結束了,皇上便下令解了宋淮州的禁足。同時昭告天下,牛内官之事皆是宋淮州的功勞,說他在太廟的大殿之中恨不得血濺三尺來指認牛内官的貪腐之事,還說他自入畫院之後發現端倪便不顧安危深入追查,就這麼宣揚了幾日後,版本雖然已經變得瞧不出之前的真相了,但卻達到了理想的效果。
百姓們聽言感動的恨不得痛哭流涕,牛内官貪得錢被朝廷收入國庫後,戶部那邊的壓力一下子就少了許多,這幾日戶部的大人們走路都是帶着風的,看誰都順眼,國庫有錢了,皇上便下旨進一步減輕了百姓們的賦稅,待政令傳至大江南北之時,宋淮州的英勇事迹随即也被傳到了梁朝的每個角落。
一下子公主與驸馬的佳話又一次被傳頌,畢竟這麼能幹的驸馬在大梁朝還是頭一次出現。
能幹的驸馬一連吃了将近一個月的白菜豆腐,現下聽着宋修然講述刑場内的血腥場面都有些不适應了,而明心大師聽後更是不住地念阿彌陀佛。
雖然相處隻有一個月,但明心大師是真的将宋淮州當做朋友了,給了他護國寺的行走令牌。
“貧僧雖沒什麼通天的本事,但若是宋大人日後有了難處,拿了這令牌能直接找到我。”明心遞了過去。
宋淮州接下後轉身拿了一幅畫出來,“原是偶然而作,還望大師莫要嫌棄。”
明心從未見過宋淮州作畫,隻知道這殿中畫像有宋淮州修複的手筆,待打開畫軸後,明心才知道宋淮州的謙虛有多少的水分。
畫紙之上神光朦胧卻帶着七彩的光輝,畫面中最清晰的一處便是跪坐在蒲團之上的那個背影,灰色的僧袍下似乎裝載着最虔誠的信仰,好似在那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唯有那内心的堅定最為純潔。
明心突感知己二字的分量,在宋淮州走後,明心對其離開的方向默默合掌。
宋淮州本想着悄悄回府,卻不知百姓們自哪裡得來了消息,紛紛在道路兩旁夾道歡迎,饒是宋淮州臉皮夠厚聽着百姓們的誇贊之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為了不辜負百姓們的好意,宋淮州推門而出,站在車上對兩旁的百姓們拱手行禮,這讓那些從未受過如此待遇的民衆們更是興奮不已,若不是有兵馬司的巡防在這,怕是大家會一擁而上直接将建安侯府的馬車圍了上去。
等到宋淮州回家後才知道這件事現在變得有多誇張了,建安侯府前站滿了人,手裡都帶着東西,有的籃子裡裝着菜,有的裝着肉,還有直接拎着活雞活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