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嘉儀的問題似乎真的難倒了宋淮州。
宋淮州怔怔的看向蕭嘉儀,直把蕭嘉儀看的面龐浮上幾點紅暈宛如桃花點于芙蓉面上。
其實蕭嘉儀問完後自己先後悔了,這個問題着實有些不合規矩,無論她與宋淮州是何等身份相見,她都不該說出這種話,皇家規矩竟叫她抛之腦後了。
若論君臣,那這個問題太過輕浮,若是說起婚約的話,她問未來的夫君哪個女子好看,着實孟浪。
蕭嘉儀強撐着鎮定固執的等宋淮州一個答案。
宋淮州片刻後才開口道:“回禀公主,臣以為公主所展示的這四幅畫中的女子雖各有各的姿色但都不及臣府中的一副畫中的女子。”
得知宋淮州府上有比她這裡還好的畫,蕭嘉儀一開始隻是好奇自己怎麼從未聽說過這件事,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幾幅畫中的女子都入不了宋淮州的眼,原是宋淮州早就私藏了美女圖。
蕭嘉儀雖知世家公子少年時便有人專門就男女之事教導,但是這事落在宋淮州身上讓她怎麼想怎麼别扭,于是沒好氣道:“如此,那還煩請宋公子着人回府将那幅畫拿來,讓本宮也觀賞一番,本宮倒要看看是何種姿色的女子竟叫宋公子這等逸群之才都淪陷了。”
蕭嘉儀話都沒說完就見宋淮州的羞澀之意抑制不住的散發出來,那雙明亮的眸子中蘊着點點春色,比那日在景山别院中看到的更明媚。
蕭嘉儀揮手叫人趕緊将這幾幅古畫收了,不然她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全給撕了。
見其餘人都下去了,宋淮州又如獻寶般的将早就準備好的花箋獻給蕭嘉儀。
“今日怕是來不及去取了,要不明日如何?”宋淮州在心裡打着小九九,如此他就能多見蕭嘉儀幾次。
蕭嘉儀的怒氣在看見那幾張精美的花箋時已然減了幾分,她并非不懂規矩,隻是這些事情套在宋淮州身上就總覺得别扭,好似在她心中的一灣清泉被滴上了墨汁,霎時便暈染了一片,叫她無端的惱怒和難過。
但是一想到明日也能見到宋淮州,蕭嘉儀糾結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見面不多時按規矩宋淮州就得離開了,走之前,兩個人一起在攬月閣向外眺望。
京都春意正濃,處處一片生機,宋淮州給蕭嘉儀指着建安侯府的位置,在建安侯府中看似參天的大樹在攬月閣上隻能瞧見一個綠色的尖尖,但蕭嘉儀仍跟着宋淮州指的位置認真的辨認着。
“我小時候最喜歡爬那棵大樹,卻不知道原來在皇宮看向它的時候是這樣的。”宋淮州轉頭看向蕭嘉儀,蕭嘉儀聽得認真,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不知為何,這一幕讓宋淮州想到了被困在籠子中的金絲雀,盡管這籠子是用黃金堆砌的,但卻給不了她想要的自由。
春風拂過攬月閣上挂着的風铎叮叮當當的奏響獨特的樂章,很快又順着風的方向飄散至各處,連帶着宋淮州和蕭嘉儀說的話也融進裡面,消散在自由的風裡。
回府後宋淮州少有的拎着水桶跑到那棵大樹下,然後轉圈的澆了一遍水,每舀一瓢水倒在地裡,宋淮州就默念着希望樹能再長大一些,這樣蕭嘉儀就能看見更多的綠色。
宋淮州小心翼翼的打開好久之前畫的那副畫,卻發現之前的筆觸稚嫩,現下看來沒有畫出畫中人韻味的千分之十,于是宋淮州風風火火的又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了,連吃飯都沒顧上去前廳。
這幾日因為自家夫人經常在耳邊說,宋璟已經接受了宋淮州會看書的這個奇迹,雖帶着許多的質疑,但卻不敢打消自家夫人的積極性,今日卻聽聞宋淮州在書房苦讀都不來吃飯了,宋璟才算是真正的相信宋淮州改頭換面了。
“吾兒真是勤奮呀,來來來,快給我熱上一壺酒,我今日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場,眼見着昀野和修然都有了着落,我還擔心淮州會渾渾噩噩度日,不想這孩子如今這麼用功,不愧是我建安侯的兒子。”宋淮州自小便是宋璟的“心頭大患”,現下突然變成貼心小棉襖,宋璟少有的這麼開心,非要拉着宋修然一起喝上幾盅。
宋修然一想起那日在宋淮州書房中看見的那幾本書就忍不住牙疼,但是看他爹這麼開心,宋修然竟是沒舍得揭露真相,所有的難言之隐全融進了酒裡,一口悶了下去。
天知道宋璟要是知道宋淮州在看男四書,那供起來許久的藤條怕是又得拿下來了。
要說這婚事如今還有誰放不下,那大概就隻剩下宋璟了。
早在之前巫蠱之事的時候,宋璟便頻繁的讓宋修然他們來打探宋淮州的口風來,本想着借那件事把宋淮州的驸馬之位割了去,卻不想錯失了良機,一直到宋昀野他們都已然入仕了,宋淮州還是頂着皇家女婿的頭銜,宋璟日日見宋淮州宛如旁人家的姑娘一般養在深閨裡,就百般不是滋味。
如今宋淮州肯讀書,便又讓宋璟見到了些許希望,哪怕隻有一丁點的轉機,做父母的也想讓孩子自由的活。
宋修然幾次想開口都沒機會,實際上他想告訴他爹爹,宋淮州相比自由,可能是更喜歡那金絲籠,也或者是被籠裡的鳥吸引住了,一時半會怕是都抽不出半點常人的理智來。
宋淮州不知道飯桌上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熬到月上中梢才放下了筆,一旦注意力松懈下來,那疲乏感霎時便圍了上來,宋淮州肚子這會兒發起了抗議,結果出去的時候見元寶都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宋淮州又走回了書房,撚了兩塊桌上的糕點随便的對付了兩口便順勢歇在了書房,夢裡都是第二天見到蕭嘉儀的喜悅。
宋淮州激動之時,蕭嘉儀在榻上輾轉反側久久未眠,本想着明日與宋淮州再見上一面,卻不想被皇後橫插了一杠子。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讓皇後得知了宋淮州入宮之事,還知曉了他們一同賞畫的細節,趕在蕭嘉儀就寝前皇後忙派人來傳口谕,告訴蕭嘉儀明日要在宮中舉辦賞畫大會,狠狠地惡心了蕭嘉儀一把。
蕭嘉儀自小便知道她這位皇額娘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她這皇後之位坐的不踏實,稍稍有些風吹草動都要驚上一驚,按理說這性子應是謹慎少事才是,但她又出奇的護犢子,想來應是景山别院的事情叫她知曉了,蕭靖軒怕是沒少在皇後面前說宋淮州的壞話,蕭嘉儀隻能忍着脾氣應下了,卻來不及告知宋淮州這件事。
宋淮州堵在宮門口的時候還好奇,怎麼這個點竟有如此多的馬車,小靈通元寶去打探一番才知道今日宮中有賞畫大會。
宋淮州抱着自己的那兩幅畫仔細的回憶了一番,确認昨日公主說的賞畫隻有他們二人,怎麼的突然變成大會了?
不等宋淮州再次追本溯源的尋找答案,含巧已經趕過來了,将昨日夜裡的事情和宋淮州交代了一番。
“公主說若是宋公子不想參加,那可以先回去,皇後那邊公主去說,公子不必擔心,可日後再聚。”含巧傳完話得趕回去,給不了宋淮州猶豫的時間。
宋淮州卻直接給出答案道:“煩請含巧姑娘和公主說一聲,我今日把畫帶來了。”
宋淮州這是打算赴宴了,含巧本想說何必與皇後撞上,卻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多言,便匆匆回去傳話了。
車簾放下後,宋淮州收了些許笑意,他自小遇事從不想着退縮,因為他知道一旦退一次,便會被纏上無數次,隻是看着含巧匆匆而來,便知道蕭嘉儀心裡有多忐忑,宋淮州不想轉身自己回了府,讓蕭嘉儀一個人面對今日可能存在的困局。
===
蕭嘉儀看着來人個個都捧着錦盒,可想都是有備而來,蕭嘉儀實在是想不通皇後鬧這麼一出到底是為何,若隻是為了出口氣,那着實有些過了。
不一會兒這大殿之中就挂滿了各家帶來的名畫,有好些蕭嘉儀都隻是聽過名字還未見過真迹,一時間難以自已的走下去細細觀摩起來,但是看上幾幅後蕭嘉儀心裡便漫過些許涼意,今日的賞畫大會上,各家帶來的全是人物畫,這說明她和宋淮州在攬月閣上的動靜皇後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