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打量着下面的三個孩子,一個剛換了衣服但是頭發還沒幹,看起來就是最可憐的那個,還有一個穿着宮女的衣服瞪着大眼睛忽閃忽閃看着他,讓他連半點責備之意都說不出口,中間還有一個跪着的,想來就是此事的罪魁禍首。
再掃視一遍後,皇上的無力感又添幾分,誰能想到貴為天子,有一日還得來協調這些小屁孩的事情。
蕭嘉儀時不時地打量着對面那個落湯雞。
萬萬沒想到,那位才是她真正的驸馬。
鑒于今日宋淮州救了她的舉動,一開始還堅定的非要換驸馬的蕭嘉儀,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無論宋淮州曾做過什麼荒唐的事情,但是他心底的善良卻叫人徒生暖意。
此刻的宋淮州顧不得想其他的事情,隻是看着自己新換上的衣服的顔色,心中甭提多委屈了。
這個紅褐色的衣服多醜呀,自己的禮冠也被卸了下來,自己都不好看了。
這回公主沒見到,還濕了衣服,回家沒準還得被他二哥責罰。
越想越悲傷的宋淮州腦海裡不斷地閃現着白米飯上的雞屁股。
即便已經預料到了悲慘結局,宋淮州還是牢記他二哥說過,在陛下面前不得失儀,于是金豆子是一顆都不敢掉,偷偷地都藏在眼眶中。
等到内侍那邊傳來建安侯和左都禦史方大人都已經到了,皇上才開口問道:“你們三個誰來說一下怎麼回事?”
左都禦史家的公子方昊誠趕忙磕頭道:“回禀陛下,是這個小宮女先頂撞我,我一時失手便将宋公子推了下去,我,我不是有意的。”
半大的小子哪裡見過皇帝,威嚴之下,隻想着趕緊撇清楚關系,仔細的琢磨一下,宮女的地位最低,便将錯全推至了她身上,至于宋淮州,他隻說是失手,後期好好認錯,應該不會被罰的很重。
隻是方昊誠不知道這宮女的身份非同一般。
皇上瞧了自己的公主一眼,為了不透露蕭嘉儀的身份,便問道:“方公子說的,你可認罪?”
蕭嘉儀磕頭道:“回陛下,奴婢不認。是這位方公子跋扈在先,欲推我入水在後,在這皇宮内院,方公子如此不顧及皇家威嚴,到現在還欲将錯都推至我的身上,品行惡劣,令人發指。”
方昊誠自小在家裡被寵溺慣了,自家裡對那些奴仆便不當人看,如今不想這小宮女竟然敢反咬他,于是平時的驕橫顯露出來道:“你個小賤婢竟敢亂說!”
皇帝聽到這方昊誠險些将自己的寶貝女兒推至水中還不認錯,怒極拍桌道:“你父親是如何教你的?”
皇上話音剛落,身邊的李公公便上前左右開弓給了方昊誠兩個耳光。
宮裡服侍的人手上都有着幾分功夫,巴掌剛扇完,方昊誠的臉立時就腫了起來。
作為方家的獨子,方昊誠平日裡哪裡受過這等責罰,立時就疼的哭了起來。
李公公上去又是兩下,打完後說道:“方公子,殿前不可失儀。”
方昊誠才把哭聲憋了回去。
皇上忍着怒火轉頭問宋淮州道:“宋淮州,你來給朕說說是怎麼回事。”
宋淮州好好地行了個禮後才道:“回皇上,臣并不知道這位宮女姐姐和方公子因何起了沖突,隻是當時方公子的确是要對宮女姐姐動手的,臣攔下來後,因怕宮女姐姐受責罰,本想着一同去找監督姑姑将事情說明白的,結果方公子上來就要将宮女姐姐推到湖中。”
方昊誠沒想到宋淮州如此不識趣,竟然要維護一個卑賤的宮女!
但是挨了四巴掌的他也不敢再出聲,隻是惡狠狠地看着宋淮州。
皇上見宋淮州還一口一個宮女姐姐的叫着,想來是還不知道蕭嘉儀的身份,既然如此他說的便無袒護之意,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皇上讓李公公将方昊誠帶下去道:“将方昊誠的侍讀資格剝奪,同時告訴左都禦史他若是連兒子都管不好,以後就莫要在朝堂上議論國事了,并且從今日起,每日晌午時把方昊誠扔進冷水桶裡去,讓他也體會一下掉入水中感覺。”
李公公領命叫人拎着腫成豬頭的方昊誠就出去了。
現下殿中就剩下宋淮州和蕭嘉儀了。
自始至終,宋淮州都規規矩矩的跪着,不亂看也不亂動。
皇帝看自己挑的這個女婿越看越喜歡,于是開口道:“宋淮州,你這次仗義執言可想要什麼獎勵?”
宋淮州聽言突然覺得一束名為希望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一時間含着淚珠的眼睛立馬變得亮晶晶的。
但是他二哥的話又不合時宜的響在他的耳邊。
宋淮州隻開心了一刻後,看了眼旁邊還在跪着的宮女,衡量了一番利弊後,一咬牙磕頭道:“求皇上莫要怪罪這位宮女姐姐。”
皇帝聽言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孩子心性怪純良的。”
蕭嘉儀沒想到宋淮州會這麼說,暗道他可真是個笨蛋,不明白帝王賞賜的可貴,竟舍得用在一個宮女身上。
皇帝點頭答應道:“好,朕這就免了她的責罰,你下去吧。”
蕭嘉儀順藤摸瓜的起身行禮後離開了大殿。
實則剛出了門口,蕭嘉儀便順着側門偷偷溜至了側室聽着接下來的事情。
皇上問宋淮州,“那個宮女和你素不相識,你将獎勵用至她身上,你不後悔嗎?可能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第二次。”
宋淮州磕頭道:“回皇上,臣的二哥告訴臣不得欺瞞陛下,臣剛才下決定的時候的确是猶豫了許久,但是現下她不用受刑罰,想來也是高興地,那臣的獎勵也算是有意義的。”
皇上拍了拍椅子後好奇道:“那你猶豫的另一件事是什麼?”
聽此宋淮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臣本是想見公主一面的。”
皇上沒聽清傾身上前問道:“你說什麼?大膽說就是,朕不罰你。”
宋淮州聽此認真的回答道:“臣今日進宮是想着見公主一面的,想着今日要見許多人,不能丢了公主的顔面,臣特意的選了許久的衣裳和配飾,但是現下狼狽,想來是上天也不想讓臣唐突了公主,所以臣現在釋懷了。”
皇上沒想到宋家這小子竟然是抱着這個心思來選伴讀的,但是細細想來似乎一點錯都沒有。
因為他的決定,宋淮州如此年歲就已經頂着驸馬的名頭了,哪怕就是選伴讀也沒有他的份,如此這孩子進宮還能有别的什麼念想嗎?
皇上斟酌了片刻道:“現下你見不了公主,但是因為你今日的善舉,朕可賞你一副畫,領了便出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