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師弟開始發生變化的呢?無涯已經有點不記得了,當一個人總是陪在另一個人身邊,做她的跟班、影子和忠實的朋友的話,就很容易被淹沒。
無涯隻記得昏暗的山洞,觸目的血紅以及走火入魔的師弟。
洞中鋪着散落的羽毛、屍骨還有被血水浸紅的散發着腥氣的土壤,逍遙就在其中,他身後是失魂落魄的少男少女們。
無涯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幹什麼?”
有陌生人闖入,少男少女們像是突然驚醒,他們睜開燃燒着鬼火的綠幽幽的眼,齊刷刷地看向無涯。
無涯的劍感知到惡意自動出鞘,噌的一下從她身後飛出橫在面前。微薄的劍光像針、像月,照亮逍遙冷酷的面容。
他嘴唇微動:“師姐,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他原本想要多瞞她一段時間,直到他成功,不曾想卻被她搶先一步,發現這個山洞。
無涯伸手握劍,借着劍光看清了那些少男少女的臉龐,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她聲音顫抖:“城裡失蹤的人都是你帶走的?”
“這麼明顯的事實擺在面前,師姐還問什麼呢?”逍遙嗤笑了一聲,眉眼浮動,妖異之色在他臉上緩緩流轉。
他沒有否認。
“放了他們。”無涯不欲和他廢話,劍指向前,劍鋒對準逍遙的喉嚨。
逍遙無動于衷,反而向前一步,他的皮膚被劍劃開淺淺的口子,但是沒有血流出來。
就在這一瞬,他身後人異口同聲發出呼嘯,猶如凄厲猿鳴,少男少女們一同撲上來,似要保護他,将無涯撕成粉碎。
無涯怕傷了他們,隻得變攻為守,沒想到逍遙反倒打了個響指,那些人就齊齊停住腳步,像是突然被扯斷了線的木偶。
“你把他們都煉成傀儡了?”無涯失聲驚呼道,這麼明顯的情況,她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這些人還有救,師弟還有救。
“不是傀儡,是神仙。”逍遙卻搖了搖頭,他聳聳肩,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他們都是自願讓我幫他們成神的,可惜這裡的都失敗了。”
無涯簡直齒冷,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原本沉默的、乖巧的、善良的師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裡,拿活人做實驗的逍遙。
“他們自願的?自願讓你把他們變成這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無涯厲聲責問。
“師姐,你很生氣嗎?”逍遙眼中流露出不解。之前他也是這樣,睜着漂亮的眼睛很是真誠地問她,師姐你不舒服嗎?師姐你生氣了嗎?師姐你想師父嗎?
師姐,你可憐過我嗎?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無涯簡直氣昏了頭,這一洞的人都叫她覺得天崩地裂,心頭火止不住地往上竄,說話都帶着狠,“幫他們成神,還是騙他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人性了?”
“師姐,你真的生氣了,”逍遙反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緊接着他想到什麼似的眼前一亮,問道,“為什麼你生我的氣,是心疼他們嗎?那你會不會生師父的氣?”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無涯越聽越覺得離譜,越聽越覺得逍遙陌生,他為什麼突然提起師父,甚至将他與師父相提并論,他怎麼配跟師父相提并論?
誰知她話音剛落,逍遙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她來不及躲避,在被他握住的一瞬本能掙紮。劍光閃過,順勢将他的胸膛豁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裡面沒有血肉,隻有一層褐色泥土外殼,以及一顆砰砰跳動不已的玉石心髒。
“你,你……你怎麼……”這下無涯真的是駭住了,她相依為命,從小長大的師弟竟然不是人,還是一具……泥做的塑像麼?
“這是師父給我做的身體,皮是我的,血肉是泥巴,心髒是石頭。”逍遙一邊說話一邊将手伸進空隙中,撫摸着那顆心髒。
雖然他做了壞事,可那玉石卻晶瑩剔透,平緩地跳動着的。
“那時我快死了,師父說這樣可以給我一條命,我想既然這樣可以叫一個死人複生,是不是也可以叫一個活人成神呢?”逍遙的手指也晶瑩剔透,他張開五指,覆在心髒上,蓋住了它的光芒。
在無涯驚愕的眼神中,他果斷地把這顆玉石心摘了下來,送到她面前。
他說:“你摸摸它,它有裂痕了。”
無涯第一次感受到玉石也會滾燙,燙得她根本拿不住,就在她接過玉石心髒的一瞬間,那上面開始顯出裂痕,轉眼就變成一片蛛網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