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緒亂飛間,什麼東西掉落在地,發出微小的聲音。崔冉要撿,卻被沈天野捷足先登。他好奇地拾起,又在起身時順手拉住了溫升竹。
“你還好嗎?剛才在書齋發生了什麼?這是那個怪物的畫嗎?”他問出一連串問題,也許是為了掩蓋自己内心的慌亂。
雖然他平日裡粗枝大葉,卻在此時難得的敏感了一回。他的弟弟,一個最恪守規矩的小公子竟然與崔冉這般親近,并且絲毫不覺得抗拒。
“沒有受傷,”溫升竹站穩了,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隻不過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也幾乎透明,他垂下的眼睫顫動,繼續道,“這就是那幅山水畫,隻不過我看到的跟許先生看到的并不一樣。”
“以及,我發現了書院的蹊跷,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吧?”溫升竹相信崔冉與沈天野同樣聰明,他們不會無視這麼多的怪異。甚至他們應該和他一樣,遭受了書院的考驗。
“是的。”沈天野咽下自己口中的酸澀,他也顧不得争風吃醋或者懷疑什麼,回想起在花房看到的場景他隻感到毛骨悚然以及惡心。
“我們看到了違反規則的你的曾經的同窗們。”崔冉知道沈天野不想再回憶,于是替他解釋。
“果然……”跟溫升竹想的一樣,他們遇到的關鍵也是違反規則,這是一個昭然的警告,告誡他們閉上嘴巴,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甚至成為木偶。
“不言,不視,不聽,不動,是這樣的規則嗎?”崔冉問道。
溫升竹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在讨論這個規則時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也沒有任何怪事,當我們談論人皮畫的時候書院也沒有反應,這就意味着談論是被允許的,不被允許的另有可能。”崔冉一貫很大膽,她善于抓住一個小線頭進行漫無邊際的想象,那些想象最後又會被驗證是真實的。
“書院無處不在,許佑、許廷傑都是它的眼線,甚至它現在還在凝視着我們。”溫升竹看向不遠處,在走廊的盡頭有一方塑像坐落。
書院在等待着他們讨論、探索這規則的邊界,然後在探索中無意觸犯規則,畢竟人不會不言、不視、不聽、不動。這樣的威脅猶如山水畫中的大山、烏雲,隐隐浮現在每個人的上空。
“它在等我們犯錯。”崔冉也同意他的看法。
“也許我們隻能靠時間的推移來找到線索。”沈天野插話,他更像一個獵手,習慣了埋伏在山野間守護寶物,或者狩獵獵物。他最擅長的就是等待時間的流逝。
隻不過等待是令人難受的,甚至因為過于漫長令人心生絕望,而書院卻在這方面“大發慈悲”。
有人死了。
崔冉三人趕到的時候,書院中央的空地上圍了一圈人,他們都是完整的活生生的人,不知從哪裡出現,令他們有些驚訝。
而人群的中央躺着一個人,他面如金紙,胸腹處有一個巨大的洞,裡面源源不斷地淌出黑血,沾濕了土地。
跟沈臨風的死狀一模一樣,溫升竹擠進人群看到這一幕時腦袋裡隻有這樣一個念頭。
這是一種很荒謬的感覺,就好像曆史重演,有什麼東西悄悄地扣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環。
“他沒死,沒死!”突然有人驚呼,然後叫聲像海浪一樣傳開,嗡嗡地鑽進溫升竹的耳朵。
“他還在動!”
“快救救他!”
“這麼大的傷口怎麼辦啊……”
如此種種,他們的聲音還在持續,但是沒有人行動,他們并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人的身體幾乎斷成了兩節,内髒都不翼而飛,隻有肋骨裸露,怎麼可能還活着。
可他們又看到這個人努力地睜開眼,嘴唇還在蠕動,他應但是想活下來的。在渙散的目光中,唯一有力的是絕望。
劊子手剛砍下的頭顱還會眨眼,臨死的人們還能說話,但隻有崔冉知道這個人的魂魄已經飄散,他已經死了。隻不過是他的身體不甘心,不甘心離開溫暖的塵世。
“是違反了哪條規則…?”溫升竹想不通,驟然來臨的死亡現在已經不會讓他慌張,但是和沈臨風如出一轍的想法卻讓他感到荒唐。
書院似乎在玩弄他們,又或者這隻是一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