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見賀壽圖便被其攝住心魂,那種感覺讓他不僅心旌搖蕩,回味無窮。可他卻清楚,從小到大,自己見過許多妙手丹青,并不是随便就能被吸引到如此地步的人。那幅畫,大約有些古怪……隻是他說不來到底哪裡不對。
是畫中八仙,還是周遭景物,又或者是顔料與畫法?他一一想來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讓他抓不住,他奮力去想又覺得還差一點。
“那我該以什麼身份混進去?”杜見春想想自己的身份,一臉懇切地發問。人家辦喜事,自己一個趕屍人卻主動上門,簡直如同挑釁,不叫人打出去又呸一聲晦氣才怪。
“我家的镖局在平城也算小有名氣,姚家應當會來遞請帖,”溫升竹想了想說,“到時委屈兩位扮作我的侍女随行即可。”
“若是此法行不通,那我再想其他辦法就是。”溫升竹道。他想,買張請柬混進去也無不可。
“若是不行,就翻牆進去,就是不太方便。”誰知道崔冉對随便翻人家牆頭,探人家府邸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要不是怕麻煩,她甚至能直接把人綁來。
她說十分随意,這樣的大膽發言溫升竹也不是第一次聽,初次還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她膽大妄為做出些不可挽回之事,現在卻有些習慣了。而且現在王掌櫃失蹤事關他們四人性命,就算是私闖他人府邸有違君子所為,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他也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做的。
“若是姚府沒有線索,那接下來就去查探明德書院,”崔冉又補充道,“剛才我特意看了一眼記錄簿,姚府後面是明德書院,寫着許什麼,他定了一幅山水畫,應當也見過王掌櫃。”
“許廷傑,他是書院院長,為人和善,學問做得很好,許多學子慕名而來,因此明德書院也成了這一帶最有名的書院。”溫升竹解釋道。
他年少時,便是由這位先生開蒙,長大後就在明德書院念書,因此結識了不少同齡學子,也了解了平城各大書坊書鋪的情況。
在學子之中有些家境清寒,手頭困窘的會聚在一起分享這些書坊書鋪賣的筆墨紙硯哪家更便宜些,有時他們也會湊些錢一起購買,并且派出個能言善辯的同窗去砍價。
筆墨紙硯……他摩挲着溫熱的茶杯,光滑的質感讓他忍不住想起另外一個普通但容易被忽略的細節,那卷《八仙賀壽圖》用的紙是他從沒有見過的,終于,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被他抓住!
“是紙張!”他脫口而出。
“紙有什麼不同?”崔冉有些疑惑。
溫升竹松開了手,看着兩人道,“八仙賀壽圖用的是絹,但那八仙之中似乎韓湘子與其他七仙不同……”他沒見過那種材質,仔細回想,隻覺得熟悉,卻無法找到對應的答案。
細膩光滑,有些泛黃,倒像是某些處理好的皮革,可是皮革厚重,那韓湘子卻栩栩如生,薄的幾乎與絹本融為一體。
“怪不得……姚家家仆并不懂畫,因此也分辨不出不同材質的紙張有什麼區别,”崔冉也明白了,她繼續問道,“你能不能說說那是什麼感覺?”
她也不懂畫,所以隻看了一眼,看不出什麼蹊跷。
“有點像皮,又比皮輕薄細膩,非羊非鹿,不知是何物。”溫升竹不是很确定,他隻是匆匆一眼,那畫卷便被重新卷好放回木盒中了。
以皮為紙作畫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為罕見。而且動物皮毛昂貴,平時隻有冬日裡才會有人将羊皮和鹿皮做成靴子和短裘禦寒,這兩個他都熟悉,甚至镖局平日走镖也運送過不少其他動物更加珍貴的皮毛,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皮子。
他雖然不知道,可崔冉和杜見春心中卻立即有了答案。尤其是杜見春,平日裡多跟死人打交道,更是親手摸過許多,溫升竹說的是什麼,幾乎是不言而喻。
隻是這個答案過于血腥駭人,她們一時也不敢确定,于是沒有說出口,否則平白為溫升竹增添許多負擔。
而且,如果真的如同她們所猜測的那樣,王掌櫃就不僅僅是突然失蹤,以紙人替代自己這麼簡單了。
他的背後,必然有一個極為邪異的東西指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