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櫃,我錢也交了,規矩也沒錯,您說不幹就不幹,不太好吧?”杜見春手指微動,意味深長道。
“客人,書坊不再賣那件東西了。”王掌櫃恍若未聞,見她沒有把鑰匙收起來,又重複了一遍。
他的語速變快,語氣卻依舊死闆,像是被惹惱了一樣不耐煩。
“王掌櫃,您賣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王掌櫃有做紙人的手段,她自然也有别的手段約束,隻是她不知道身邊兩人的意圖,心存防備,不敢輕舉妄動。
可王掌櫃并不領情,他又一次說話了:“客人,書坊不再賣那件東西了。”
一模一樣,好像他隻會這麼一句話。
三人一滞,剛才的不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于王掌櫃的懷疑。隻見王掌櫃被激怒了般自顧自的繼續說,語速越來越快,一句跟着一句,念咒般嗡嗡作響。
他灰色石子一樣的眼珠飛速轉動着,從她們三人身上掃過,一圈又一圈,打量獵物一般。被他看過之後三人感覺自己的手腳逐漸變得僵硬麻木,漸漸忘記剛才想要做什麼,就在此時,崔冉甩出一張火符,落在他衣領上。
噌的一聲,火從他身上燃燒起來,瞬間将他整個人包圍住。火焰安靜地燃燒,崔冉沉着臉看着眼前這一幕,她這火符隻燒不是人的東西,眼見着如此輕易就燒起來,隻能證明王掌櫃早就不是人了。
不是人又是什麼?
崔冉等火逐漸燒完繞到櫃台後一看,地上一攤冒着煙的灰燼,跟她猜的一樣。
王掌櫃,其實是個紙人替身。
這是溫升竹第一次見到活的紙人,能動,能說話,能做相應的反應,除了個别細微的怪異之處,與活人沒有什麼兩樣。
這讓他忍不住想起那首勸學詩,“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先生教導時說這是一種比方,現在他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也許這不是比方而是真的呢?
夜深人靜之時,畫中人緩緩走下來,漸漸地變得跟常人無異,一樣的肌膚,一樣的容貌,一樣的動作,甚至一樣的氣息。那麼有多少人是混迹在人群中的紙人,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活人?
他思緒一變,想起挂在書房之中的一幅幅先賢畫像、文士踏青遊宴圖。那些曾經被他認為是死物的東西,也許擁有自己的魂魄,日複一日的睜着一雙雙冰冷的眼睛,悄無聲息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想法讓他不寒而栗。
更讓他擔憂的是,如果這個是王掌櫃自己制作的替身,那麼為什麼他不把紙人畫的跟自己一模一樣,而是如此消瘦憔悴?
以及,既然這個是紙人,那麼真正的王掌櫃在哪裡?
正在他浮想聯翩時,突然杜見春說話了。她面色凝重道:“諸位,如果有人發現了王掌櫃消失,官府那邊追查起來我們三個怕是逃不了幹系。”
書坊掌櫃無故消失,剛交易結束的姚家家仆會加重他們的嫌疑。
“恐怕是這樣,一番盤問是少不了的。”崔冉想了想說。
如果官府參與進來,事情會變得更加糟糕。屆時他們難以洗脫自己的嫌疑,怕是要被投入大牢。
除非……崔冉将目光投向溫升竹,繼而又看向杜見春,繼續說,“除非我們在别人發現之前,先找到王掌櫃。”
溫升竹補充:“有人失蹤,需要發現之人或親近之人前去官衙報案,若是近日無人登門,最遲便是到交付下一幅畫時才會有人發覺,若是被人發現,官衙排查到我們,也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在這個間隙,把人找到。”
镖局有時與官衙打交道,逢年過節又常有走動,因此他很熟悉官府做事流程。
“最壞的結果是,王掌櫃死了,屍體也不見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