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用了不到半刻鐘便另作了一首新詩。
林清和看着付雪芙的雙眼又亮了幾分,“你詩做的真好。”,想起自己之前發現的事,她将身子探過石桌,湊近了幾分,才低聲道:“有次許夫子讓做文章,我無意撿着了你的廢紙。”
林清和看着付雪芙的臉色沒有氣惱的痕迹,才繼續道:“我知曉你是在藏拙,你的才學其實不比我差,我不會告訴旁人的。”末了,還将雙手覆在自己的嘴上。
付雪芙看得一樂,随後道:“告訴旁人也無妨,我今後也不會藏了。”
林清和也不問緣由,兩人談起其他。
亭子的另一邊,三丈遠的地方是一座摘月樓,周身用竹子建成,掩在樹叢中,并不起眼。
此時,二樓的窗戶大開,一面如冠玉的男子正倚窗而立,他劍眉凜厲,神情卻十分惬意,身形偉岸,一身玄色蟒服再合适不過。
左手搭着窗台,右手随意轉着手中的佛珠,姿勢慵懶,一身氣勢卻不容小觑,此時他眉眼微低,看着的正是那處亭子。
白衣少女神情冷淡,眉間愁緒難消,瞧着應是個性情内斂的,可在面對眼前人時卻始終嘴角含笑,輕輕淺淺的一抹,卻恰如冰雪消融。
多日連綿的小雨暫歇,春日的陽光映在她臉上,就似雪山頂上的金光,柔軟而驚豔。
陸覺沉不知看了多久,正入神呢,耳邊響起一道勁風,他警覺回身,接住砸在他身上的果子。
他身後坐着一穿着考究的美婦人,眼角生了些皺紋,眉眼間依稀可瞧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此時雙眉蹙起,似有些不虞,“你有沒有在聽?”
她自顧自說了半天,這人不說回應,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在右邊的果盤中拿起一個砸了過去。
陸沉再次接過,不緊不慢開口道:“姑姑莫氣,我聽着的。”
極盡敷衍。
美婦人氣上心頭,卻實在拿他沒辦法,轉念一想他好歹是來參宴了,對他不能要求太多,尋常這樣的宴會他看都不看一眼,若不是最近她身子有些不爽利,他在京城多留了幾日,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四處雲遊去了。
美婦人自知剛剛有些失禮,拈起手帕碰了下嘴唇,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已經二十有四的人了,若是尋常人家,孩子都能滿地跑了,你倒好,媳婦都沒有一個,今日你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定一個。”
陸沉棱角分明的面上無波無瀾,或是常年戴着佛珠的緣故,柔和的眉眼上也有了絲絲佛性:“姑姑知道我的,我沒有這心思,縱使今日真定了一個,那姑娘也得守活寡,姑姑高擡貴手,放過我與那姑娘吧。”
美婦人臉色一黑,“你還未成親,不了解有媳婦的好。”不等他開口,她繼續道:“早幾日,我便命人将今日來的姑娘畫像送去你府上了,你瞧過沒有,可有中意的?”
看他這樣子,等會兒定是不會與她一同參宴,倒不如把畫像送過去讓他日日瞧夜夜瞧,萬一就有對上眼的呢。
陸沉想起堆在書房中那些世家貴女的畫像,心中有些無奈,索性轉身,望着窗外的翠色,視線卻不自覺被亭中那抹白色吸引,“沒有。”心緒漸漸平靜。
美婦人盯着他的背影,沒好氣道:“既如此,那我替你挑,本宮從小看着你長大,知道什麼樣的姑娘适合你,屆時直接讓你皇兄賜婚,這事就闆上釘釘了。”
陸沉面上沒有波瀾,“抗旨不遵我也不是沒幹過,姑姑還是歇了這份心吧。”平靜的語氣卻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話。
美婦人聞言,頭隐隐作痛。
陸沉自戰場退下後便不近女色,但他的身份擺在那,前赴後繼的貴女不計其數,他卻總能用這般無波無瀾的語氣,将那些姑娘說的無地自容。
自此,坊間盛傳他在戰場上落下了隐疾。
但她與皇上、太後也曾旁敲側擊問過,并不是。
既不是有隐疾,前些年開始,皇上與太後便開始大肆為他相看,但是這混不吝的,仗着自己的軍功和皇上太後不能拿他如何,不僅抗旨避走京城,竟不知何時開始信佛,幾人生怕逼得他皈依佛門,便漸漸不敢再提。
陸沉一年到頭在京城待不過半月,她看不過他如此孤家寡人,便與太後商議裝病,将人留在京城,再趁此機會辦個賞花宴。
本想着如今陸沉年紀漸長,近些年又四處雲遊,萬一就覺得京城的姑娘不一樣了呢?
沒成想,如今還是像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美婦人正頭疼此事,敲門聲響起,是丫鬟長安來請兩人參宴。
美婦人索性在長安的攙扶下起身,正想出門,猶豫片刻,終是詢問道:“你可去?”
陸沉沒回頭,隻擺擺手。
窗外,亭中兩人正說着書院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