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麗望着邁步進府的三人,眼睛微眯,略微吃驚,這幾人不是豐老的弟子嗎?她知道些消息,聽聞三人皆考中了,是這屆的秀才。
目光追随在最矮的那道身影上——府城同知的孫女,李娟。
複雜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孟清許這人還真的勾搭上了同知府這條大船。
思索片刻,胡麗轉身遁入人群,得找娘商量商量。
另一頭,孟清許近乎癡情的發言擴散迅猛,一時激起千層浪,賓客無不驚訝,何青這個嶽母也被震得說不出話來,愕然地盯着從眼前走過的兒婿,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清許這孩子對央兒如此深情,是個癡情種。
自有賓客上來恭喜道賀,何家這是撿到寶了,沒想到孟秀才竟是這樣的性子,真是讀書讀傻了,心中湧起幾分酸意。
姓何的真是走了狗屎運,兒婿是個情癡,那不是被他兒子拿捏得死死的。
上門兒婿也不為過。
不少女子暗罵孟清許沒出息,被一個男子勾引成這樣;男子中有羨慕的,有嫉妒的,表情不一。
消息如離弦的箭,很快傳到了許氏耳中,他與何青不愧是妻夫,怔愣的表情都那麼相似,唇瓣張合,卻沒發出一個音節。
兒子容貌姣好,得人喜歡是常理,雖知清許與央兒有情,但沒想到她竟對兒子這般深情,央兒,嫁給了良人啊。
婆子傳話的聲音不小,早已蓋好蓋頭,端坐在一旁的何未央也将話聽了個全。
平靜的心湖泛起點點漣漪,一生一世一雙人……,表姐,可是說的真話,心口漸漸漫上一股甜意,這一生真的隻娶他一個人嗎?
忽地,透過蓋頭縫隙,注意到許氏那雙繡着楓葉紋樣的棉鞋,枯敗将落的楓葉鮮紅,似是許氏早已被現實刺得千瘡百孔的心,淚滴滑落,化為點點血迹,染紅葉片。
真情,存在嗎?女人真的不會變心嗎?
猶豫片刻,何未央心湖波濤減弱,轉為平靜,若将蓋頭打開,能見着他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湊近些,眸底卻是暗光一片,猩紅的色彩在其中閃動。
既然給出了承諾,表姐,可不能反悔……
手指不自覺捏緊,指縫散落出些微糕點碎屑,回過神,微張開手掌,糕點早已四分五裂,湊近鼻尖,輕嗅,如往常一般香甜……
接親的隊伍等在外頭,新郎,該出閨閣了。
何未果還是個小孩,背不了何未央出嫁,便改動了些流程。
由她牽着哥哥,一步一步走出何府。
帶着嬰兒肥的小臉很是稚嫩,光是瞧着都覺可愛,與之相反的,神情卻很嚴肅,眼眶紅紅,明顯是哭過。
哥哥就這樣嫁出去了,她舍不得。
孟清許站在大廳内等待,廳内還是熟悉的布置,添了些紅布簾子,紅燭台,紅燈籠,喜氣洋洋。
同心結垂落,随着窗外的風搖曳起舞,寓意永結同心。
大抵是被這片喜慶感染,喜形于色,唇角的笑意蔓延至眼睑,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歡愉。
今後,她便要在這個世界成家立業了。
“新郎來啦!”喜公聲音尖細,歡歡喜喜道:“哎呀,新郎這身子一看就闆正,這骨架子,一看就适合生孩子。”
牽着的手從小小的,變為了修長,有力的。
孟清許有些緊張,牽着何未央的手略微用力,今後這人就是她的夫郎了。
小心引着何未央走到花轎前,二人躬身行禮,拜别何青許氏。
何青滿臉帶笑,眼角的餘光落在了孟清許身後的李娟身上,這這,真是讓她意外又滿足。
大兒婿這是巴上了同知府的小姐了,闆上釘釘的,這不都來參加婚宴了。
心思流轉,想着過幾日得想法子讓清許給組個局,何家在府城的生意,是該擴大了。
又是一陣吹鑼打鼓,孟清許上馬,星眸泛着柔和的光暈,模樣秀俊,看呆了一衆路人。
孟娘子笑得可真招人。
喜童抛灑銅錢谷豆,街上小孩嘻嘻哈哈地伸手接着,嘴裡說着各類吉祥話,“祝秀才娘子何夫郎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白頭偕老!”“一次生十個!”說這話的小孩被她爹捂住了嘴,這孩子一次生三個就成了,是個那也忒多了。
孟清許唇角微微抽搐,這祝願大可不必,十個,太為難表弟了。
何未央的嫁妝很是厚實,有幾擡紅漆木箱子将扁擔都壓彎,注意到這動靜的人不少,紛紛感歎何家豪富,嫁個兒子手筆挺大,年紀大的老爺子心中腹诽就是個賠錢貨,哪要得了這麼多嫁妝銀子。
有人數了數,正好八擡。
這數是特意湊的,吉利,前幾擡嫁妝放着些金銀首飾,壓秤,後面幾擡就沒那麼值錢了,好幾箱衣物布匹。
更為值錢的房契,地契,銀票早被揣進了何未央的衣兜内。
孟府很快便到了。
“來來,快些跨火盆,上花轎!”喜公盡職盡責地安排細節,丫鬟将燃着炭火的銅盆擺在地上,何未央擡腳跨過,進府。
高堂上坐着的是趙夫子和她的夫郎。
因着孟清許母親父親離世,便請了趙夫子妻夫二人坐在了主位上。
趙夫子與孟母是好友,又是孟清許的老師,坐在這個位置上也算合情合理。
古原做了這個主婚人。
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這對新婚妻夫,人老了,就愛看孩子們成家的場面。
“一拜天地!”蒼老有力的聲音響起。
孟清許何未央轉身,面向天地行禮。
“二拜高堂!”二人叩首。
“夫妻對拜!”面對面,孟清許仿佛聞見了何未央身上脂粉的清香,柔和的目光落在繡着鴛鴦的紅蓋頭上,彎腰互拜。
“禮成。”
何未央被拉到了婚房,孟清許緊随其後。
婚房窗戶上貼着大大的喜字,紅燭的光暈打在房中幾人身上,照亮了室中一切。
孟清許拿起玉如意挑開了蓋頭,一張豔若桃花的臉露了出來,二人對視,眸中皆是笑意。
傾身,孟清許湊到何未央耳邊,溫熱的呼吸打在脖頸,那塊皮膚很快染上了紅暈,笑吟吟地對着紅透了的耳朵道:“夫郎,今後,多多指教。”
何未央心如擂鼓,目之所及皆是這人的身影,“表姐。”後又換了稱呼,“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