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給孟清許買的院子是個三進的,很大,地方離何府很近。
孟清許的戶籍也落在了這邊。
因着成親在即,孟清許提前住進了這邊的房子,上次回村後,她就再沒見到何未央,許氏難得嚴肅,說是規矩。
他特意去寺裡求了簽子,兒子同清許再這樣日日相見,喜氣會被沖走的,特意花了一百兩求了平安符,給二人戴上,囑咐這些時日不能再見了。
二人聽話,反正,就幾日的光景。
錢梁,孫佳,李娟三人在成親前一日到了趕來了縣裡,與孟清許寒暄一番,被安排在了客院住着。
青山村的族人也來了,孟清許給的帖子将族中幾個老人都請來了,府中客房多,也住得下,隻是族長等人扯了扯自己半白的衣袖,對比府裡比自己穿得體面許多的丫鬟下人,微微有些局促。
孟清許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似是沒注意到他們的異色。
這才讓族長等人松口氣。
縣城裡的富戶要嫁兒子,街上的孩子都跟着沾喜氣,好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玩兒接沙袋,想着結親時候練成個靈活的小孩兒,接紅包喜糖接到手軟。
孟清許在這些氛圍下心中也彌漫出一絲緊張。
跟着喜娘喜爹練習了好幾次迎親的步驟。
錢梁幾人作陪,還是第一次見孟清許這般緊張認真的表情,調笑道:“看來清許是真的想成親,從未見過你這般态度。”
平常孟清許給人的感官都是從容不迫,儒雅平靜,難得見此。
孫佳跟着道:“金榜題名時,洞方花燭夜,高興是常理。”
“也是,說來,我們四人中,清許比錢姐孫姐小,卻是最先成親的。”李娟笑得眯眼,“也不知你們打算何時成親?”
“你這怎還幫着清許說話,不是提前說好了逗她一逗。”錢梁點了她額頭一下道。
李娟笑道,“這不是忘了。”才怪,隻不過也想逗逗兩位師姐。
四人出府,孟清許作為東道主,帶着錢梁幾人去了幾家不錯的酒樓喝酒吃茶,至于楚樓楚館,便算了。
好在,錢梁等人也沒這個念頭。
另一邊,何青聽着仆婦的消息,心頭火熱。
上次,這老仆婦跟着她去了府城,認得孟清許結識的幾個書生。
其中一個,不就是同知大人的孫女嗎!
本有些熄滅了的火苗再次燃燒起來,叫賬房那邊給孟清許支了一大筆銀子,這次,可要争氣。
孟清許淡然一笑,忽略何青的話中有話,接了那筆銀子。
反正,就何青現在的速度,生意真的做大到府城,李同治應該也升官了。
退一步,生意沒有做大呢?
……
京城
唐靜這些天頗為焦躁,她剛出發沒多久,賣畫一人便現身了,聽下屬彙報,是個面容灰黑的女子。
跟蹤到一個巷子中便再找不着人。
雖讓表妹安排人手,幫着找,幾天過去,也沒得個回信。
好在,畫已經送到三皇女手中,之後就靜等結果。
三皇女也是明了這畫作的價值,吩咐唐靜務必将人找出來。
這樣,也好讓她在母皇那兒請功。
……
大婚,如期而至。
何府上下喜氣洋洋,仆婦下人被主家多賞了一個月的月銀,歡欣鼓舞,後廚準備宴席更為用心,上菜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賓客齊聚,熱鬧非凡。
後院,何未央的閨房内。
許氏偷抹着眼淚,看着自己長大成人的兒子,再過幾個時辰,便要成親了。
心中突生不舍,拿起一旁放着的梳子,大紅漆面,其上雕刻着比翼鳥的樣式,寓意喜結連理,成雙成對。
撩起何未央保養得宜,烏黑柔順的頭發,慢慢梳了起來,口中念叨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發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1]
越是念叨,心頭越是酸澀,“以後就是孟家的夫郎了,離開母親父親,與清許經營家庭,可莫要再任性,男兒家就是這般,嫁雞随雞家狗随狗,好在清許是個好的,你們自小認識,算得上青梅竹馬,清許……”
何未央坐在凳上靜靜地聽着許氏念叨,沒有說話,睫毛濃密,纖長,掩住了眸中那一絲不舍,忐忑,以及期待?
紅唇微勾,望着鏡中盛裝打扮的臉,明豔如夏花,微微一笑,便勝過春景。
邊上蘭生有些看呆,少爺,真美。
……
碧水縣新出爐的孟清許孟秀才成親,聲勢還算浩大,何府上下喜氣洋洋,大紅的紗簾布匹用掉不知凡幾,大廚早早準備宴席,蒸菜,炒菜,炖菜的香氣傳得老遠,香得幾條街都能聞見。
何家的親戚,生意上的好友來了不少,聽說何家大兒子嫁給了秀才娘子,這事兒可不多見。
落水一事雖鬧得人盡皆知,但孟清許未考中前,也沒人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哪成想孟娘子的運道如此好,一下便考中了,這下,有人坐不住了。
考中秀才,階級自然而然變化,秀才免去徭役、賦稅、見官不跪,已然是士族階層。
這一下,何家兒子馬上從嫁給農人,變為了士族,翻天覆地,在碧水縣一個小小的縣城内掀起了一層風浪。
富家子弟中對此羨慕嫉妒者不少,他們是不缺銀兩的,但是士人階層才能穿得的錦衣綢緞,他們要麼不能穿,要麼隻能遮遮掩掩穿在衣袍内。
不看好這門親事者甚多,孟娘子一朝成了秀才,要是将來中了舉,或是走向高位,傳出去自己的夫郎是商賈之子,在同期同僚面前丢了顔面,會對何家兒子好?
哼,早晚被休棄。
鑼鼓轟鳴,鞭炮炸響,迎親的人馬擡着轎子,穿過看熱鬧的人群浩浩蕩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