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帝沒有放過他面上任何一絲的神情變化,可除了坦然就隻有坦然,這話是他的真心之言,帝王立時收了壓迫,面色如常等着看王家還有什麼想說的。
王家沒想到陛下隻問了一句便如此揭過了,可他們旁的也拿不出什麼能重傷秦起的了,這位禦史大人做事實在滴水不漏無可指摘,隻能繼續咬死那兩宗罪,又搬出王家曾經為文淵帝登基出的力,重點再說說國庫缺銀子回回王家帶頭捐銀的事。
文淵帝也是因着這些情,即便知道王家有些不幹淨,卻從未有過追究,至于勾結外族,王皇後所生的十一皇子不日就要立儲,相信王家不會如此愚蠢。
“秦卿啊,王家雖有小過,但功大于過,秦相那邊朕會親自解釋,此事就此了結,你覺得呢?”帝王終是有心偏袒。
秦起都走了這一趟,便不會無功而返,在心裡冷笑了聲:“陛下,不如等看過微臣手裡的賬本再說。”
王元章知道文淵帝對權利的專橫,搬出秦相引起帝王的猜忌,秦起伴君左右五年又怎會不知,他知道的更多。
皇帝私庫空虛,國庫更是需要世家接濟,許多新政想要推行,最後都苦于沒有銀子,文淵帝一直在愁銀子,很愁。
而你王家一年搜刮的銀子就頂國庫十年,這還隻是部分賬本,一個閑賦多年的秦相不能動搖國之根本,但王家的銀子可以。
文淵帝登時勃然大怒,叫人将王家父子下獄關押,但也僅此而已。
秦起提前出手對付王家時便知道這個結果,畢竟不是像九皇子巫蠱一案真的威脅了帝王的權利,最後隻要王家的銀子到手就行,而且未來的儲君還是需要王家的助力的。
是以,這一步棋,他從頭到尾隻為了把王家主事的摁進大牢,因為不日,王家在嶺南隴西豢養私兵的證據就會送到長安,王家再無翻身可能。
衛姜的出事,隻是叫他提早半月動手而已。
但王家還有一人,他卻是可以趁手收拾了的,秦起擦了擦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欲要對王寶開刀,身側的小公公悄悄往他手裡遞了一張紙條。
紙條展開,秦起瞄了一眼當即撂下所有,朝文淵帝随便尋了個借口快馬出宮而去。
看着青年遠去的背影,文淵帝眸子裡閃過厲色,他招來得力的内監:“那個衛氏女給我查查,看能不能直接把人弄死在牢裡,要是不能的話,就找個人随便嫁了,千萬别讓她進秦家的門。”
秦起和他們秦家注定隻能做個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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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露重,馬蹄“哒哒”在暗夜裡快得隻剩殘影,秦起沉默了一路,終于出聲問送信的馬骁肆:“什麼叫二公子對衛娘子行了不軌之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說是您的命令,是您讓他幫忙照顧衛姑娘的。”
秦起臉上的冷意愈發清晰,除了衛姜,他一向公私分明,準許秦之牧能夠進出繡衣使或是禦史台的地方其實就隻有他休息的館舍。
他原以為,在他的地盤是對現在的衛姜最為安全的地方。
“今晚所有留值人員一律去領五十大闆。”他淡聲令到,“我也一起。”
“大人您身上的傷。”
馬骁肆心有不忍,禦史大人每回與衛娘子行了方便,之後都會按規矩領罰,三次,一次未少,背上壓根沒有好皮。
這點方便對禦史這個高位來說都算不得什麼事,大人本不必如此。
“就這麼辦吧。”秦起聲音冷硬。
就像那隻死掉的小兔子,還有衛姜與他突然的疏離,若他早就注意到秦之牧做事的偏激,早下了嚴令,本可以避免對衛姜的傷害,他所做的根本無法抵消。
不多時,兩人便回了繡衣使,同時到的還有張啼靈和一位坊間尋來的女醫,馬骁肆詫異了一下,女醫倒是能理解,畢竟……
但今夜不是有女史在怎得還把張啼靈叫過來了?
張啼靈亦是一陣莫名,觑着秦起面上的霜色,也未敢多言,安靜跟在身後與女醫一道入内。
彼時,關着衛姜的牢房裡隻點了一盞油燈放在靠門的地方,燈油微弱,隐約隻能照亮半人見方的距離,秦起并看不見人,隻聽到裡頭的呼吸很急。